“又不怎么疼。”
他回来后坐在了和卡尔隔着一个沙发的另一边,低声说道:“学这副表情做什么。”
“自作多情,谁管你疼不疼,我自己手疼,不舒服。”
卡尔继续望着外面:“谁还没被烫过了。”
……就算他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可是卡尔被火烧了,连门卫都发短信问他,就巴拉克什么都不说。
他是真的感觉对方很过分,不要说他们还勉强能算尴尬的朋友,哪怕是作为敌人,都可以出言嘲讽两句呢,但他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如果真的当什么都没看见也就算了,卡尔迟早会习惯人生中有一个名字被永远划除,可对方又总是要像现在这样,忽然出现,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卡尔不想和他对视,不想看清楚他的眼睛,不想知道今天在光线下,那双虹膜是灰蓝还是灰绿,是喜悦还是悲伤,是爱还是爱。
“那你手给我看看。”
巴拉克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但在卡尔看来,这不是可缓和的事,这是雷区本身。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米夏。”
卡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却下来:“这就是你今天想聊的吗?一个星期前的事?”
“……我当晚就回慕尼黑了,卡尔。我想看看你,但是不可能上门。”
巴拉克轻声说:“短信写不好,电话拨不出,不管我怎么做,你看了都烦心。”
确实。
卡尔忍不住了,恨不得把眼神变成小刀子向他戳戳戳捅过去:“那你在这儿干嘛?”
“你们和霍芬海姆的比赛——别这么看着我,卡尔,就算你要骗我,骗所有人,可你自己知道你想做什么,停下来,停下那些危险的念头,不要伤害你自己。”
不好的预感成真,对方还真是来谈这个事的,分手这么多年还是会被看穿坏念头,却不被看到坏念头背后的痛苦和无助,这正是像喷涌的咖啡一样,是卡尔最痛恨、最委屈和最想要回避的事,他不要自己的狼狈和软弱被摊开。
巴拉克早就不是他的恋人,不会承接这一切了。他还会坐在窗边抱着卡尔,亲吻和安抚他一整夜,告诉卡尔不高兴就咬他、不要为难自己吗?他不会了。他还会纵容地任由卡尔马奇在他的身上按住他的脖颈,米且口耑着继续用功,抱紧卡尔问他舒不舒服吗?也不会了。
从他选择了拉姆,而不是巴拉克的那一刻起,这段感情其实就已塌陷。再重来一万次,卡尔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不光是为了维护拜仁帮错综复杂的权力,也是因为理性而言,拉姆是当时更好的队长选择。但同样重来一万次,他也还是会心碎。
卡尔坦露攻击性,用牙齿啃啃别人的肌肉转移掉自我伤害,只有当他们是爱人时,才有意义,才是沉默宽容他的结实长辈和在爱里学会生气和撒泼的小卡尔的故事。一旦抽离开来,巴拉克却依然能看到他的问题,而且在不会帮助他的情况下要求他“自爱”
、要求他“改好”
,这种伤痛感真是无与伦比。
我们不再是恋人,但你还觉得自己应该去“矫正”
我吗?
我永远是你人生里巨大的错误,是吗?
和我在一起,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一败涂地,永远是你最后悔的决定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比我自己还懂我吗,赫内斯说的是对的,米夏,你的傲慢劲真是永远用不完。”
“我好得很,我本来很好的,我去体检了,我今天还吃了一袋糖,我没有随便毁灭自己,我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
卡尔的眼圈红了,蓝眼睛在灯下像交叠的玻璃纸一样:“我今天遇到的唯一不好的事,就是坐在这儿和你说话。”
巴拉克看着他,无法告诉他,其实在铺天盖地都是卡尔被火烧着的消息时,当时真正主导他情绪的是自责。那种不讲道理的自责时隔很多年还是萦绕着他,仿佛卡尔的所有痛苦和泪水都是他肩膀上背负的责任,在那种自责中,他沉默又硬邦邦地躺在无法去履行保护义务的地带,一动也动不了,像一块被掰断的钢铁,一个试图执行命令,却被敲碎所有骨骼、于是只能躺在那儿来回重复指令的机器人。
他无用的,让卡尔厌恶的爱。
“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现在要走开了。只是,照顾好你自己……”
他努力克制鼻头泛酸的感觉,依然沉着脸低声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卡尔提前去等着登机了,宁愿绕出去躲入人群,在登机口附近站一会儿,甚至不想靠近贵宾通道——一个人都没有,他肯定要被重点招待,还不知得多说多少话。时间到了,他才拎着外套没精打采地过去。
空乘微笑着核对登机牌,卡尔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急切的脚步声,头顶都麻了,一回头正要质问对方是不是疯了不是说了不上飞机的吗,就被塞了一杯咖啡。
“你喜欢的豆子,我行李箱里正好有,刚去磨的。”
见卡尔不接,他有点笨拙和无措地拧了拧眉头,像生气似的表情,执拗地握住他的手腕,放进他手里:
“刚刚不是想喝的吗?”
他的手背真的烫红了很大一片,还有点肿了。
“先生,您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空乘在后面彬彬有礼地问,但巴拉克只冷淡地冲他摇了摇头,最后看向卡尔,手指微抬本能地想拥抱他,又更本能地克制住,只靠近了一点点,头几乎要抵到他的额头,轻轻说:
“我走了,karli,开心些。”
卡尔开心不了的。
卡尔也不想喝咖啡,但是卡尔又做不到把它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