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点点头微笑道:“一不小心进去点水——请问情况还好吗?”
医生沉默不语,对着结果细细地看,最后才呼了口气,叹息出声:“是扭了。”
卡尔心头猛跳:“扭,扭哪只脚?”
就连一直简称自己脚不疼的克罗斯都傻眼了,面色苍白地坐在那儿瞪大了眼,被这一噩耗冲击得说不出话。
“什么脚呀!他的腿脚好得不得了呢!哪里都好得不得了!”
医生指给他们看:“只有手,右手,关节扭伤,软组织也轻微扭伤,应该是倒地的时候撑了一下。老天,我就说怎么摸都感觉没问题,你这孩子也是,身上哪里疼分不清吗?手里一路拿那么多重的东西你不难受?天哪,我还给你做全身检查核磁共振,这点微弱的辐射量都比你的扭伤可怕。”
他连连叹气摇头,自己都觉得这大惊小怪的一场太过好笑,把克罗斯的轮椅一踹,让他赶紧站起来走路。卡尔万万没想到剧情会这么发展,替克罗地托着右边肘部,懊悔道:“真的,怎么还拿了一路的书!”
“……那我总不能把它们扔了吧!”
不过虚惊一场虽然折腾得满头大汗,但心却彻底踏实了,这又是一种幸福。卡尔暂时忘记了回家的事,幸福又安心地看着医生给克罗斯缠固定带、拿止痛喷雾,叮嘱他最近一两天注意不要使用就没事,五天就不疼,两周就好了。
他开玩笑说你俩以后要是成球星了,拜仁必须来谢谢我,拿我们医院当合作对象!把我变成运动医院专家!
“好,现在签合同好了。”
卡尔很配合地说。
医生往后仰去,哈哈大笑起来,上衣终于展平了,一直耷拉着的名牌也被拽了起来,卡尔这才看清他姓施密特。
姓施密特的医生太常见了,他努力把他的脸也默默记在心里。
走出医院后,外面更冷了。卡尔认识从这里去地铁站的路,克罗斯认识从地铁站回家的路,于是他们又默默往地铁站走,中间卡尔忍不住忽然笑出声,克罗斯羞恼着把地上薄薄的新雪往他那边踢,可是一抬头撞上卡尔在路灯下明亮又快乐的眼睛,他又不玩了。踏过积雪站到暖气蔓延的地铁站口时,克罗斯止住了脚步,准备看着卡尔下去,谁知道过了两秒后一切宁静,对方也站在原地看着他。
“……你不从这里回家吗?”
“……我不应该先把你送回去吗?”
可怕的沉默又在蔓延,卡尔担心他伤着手,回去万一没人照顾,或是他不好意思叫别人照顾他,万一加重伤势很受罪,赶紧找个合适的理由:“我应该替你向你的寄宿家长解释一下,都这么迟才回去,他们肯定很担心了……”
“我一个人住。”
克罗斯沮丧又恼火地打断了他,说了今天最长的一段话:“老天,没有家长,我爸我妈没有,寄宿家长也没有,只是挂了名字,但其实我一个人住。你不要再担心有什么人会找你麻烦了,不过是一个小伤,没人会在意,我自己也不在意,你也不在意,你其实只是在担心出什么要你负责的大事,但没有这样的事,所以结束吧。现在,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吗?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克罗斯紧绷着立在原地,和卡尔互相对望,准备看着对方恼羞成怒,骂他两句,或装模作样地叹两声你好好休息,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地铁站去。
可对方却只是睁着那双美丽的蓝眼睛继续静静地看着他,头顶已盖了一圈雪,被照成了一圈朦胧的发光的帽子。
“……那我替你做晚饭——我自己也吃,好吗?我很饿,回家吃就太迟了,收留我一下。”
刚刚还在大吵大闹,现在就一起在超市里吸鼻子买菜小声讨论吃不吃青椒然后一起摇头说不吃,这事也就在青少年之间才能发生了。克罗斯住的公寓环境还不错,虽然很小,但楼新,安保严,据他说是父母的朋友替他租的,过一段时间也会来看望他一次,有什么需要签字这类的事他也会找他们,这应该就是他说的他挂名的寄养家庭。
进门前他死活不让卡尔一起,自己先进去后,里面砰砰砰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干嘛,他又重新镇定地打开了门。卡尔觉得他应该不是在地上丢臭袜子的类型,所以也猜不到是干嘛,只觉得应该是收起一些不想被看到的东西,比如照片什么的。
小小的单身公寓非常温暖,全是奶白色的家具,毛茸茸的地毯,关上门,世界都安静了,这里有种好惬意好惬意的滋味,他在门口擦干净鞋子,挂好自己的外套和围巾帽子,把克罗斯安置到沙发上叫他不要乱动,然后就去做晚餐了。
“等等。”
克罗斯说。
他去浴室拿了条被毛巾架烤得热乎乎的干毛巾来,用好着的左手替卡尔擦干净头发。
“好了。”
昨天也挨饿,今天也挨饿,真是挨饿二重奏。万幸现在就可以做,很快就能吃上,卡尔重新高兴起来,在这个很新很洁净的奶油色灶台上有序地整理好一切,克罗斯偷偷探头看他,震惊地发现同时有三个锅在动,卡尔还在打鸡蛋清,预热烤箱。
“我们能吃得了这么多吗?”
“我们吃不了吗?”
事实证明他们吃得了,今天这好一通折腾,他们远比自己想象中更饥饿,卡尔做了番茄意面,虾仁沙拉,煎了好多香肠,存了一些放冰箱让克罗斯明天也可以吃,剩下的全吃完了。这一餐热量可能已有点超标,再端出戚风蛋糕往上面挤奶油放草莓就更超标了,克罗斯纳闷卡尔对饮食这么放纵的吗,明明他一直是教练们嘴里的自律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