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上虚幻的绳索已经收紧,扼制住她的呼吸,她想大口地呼吸,想急促地喘气,可是尔涯一直在她身边,她一刻也逃脱不了。
面对底下黑压压的人头,贺锦君的灵魂都要战栗起来。
她好想要力量。
好想要足以移山填海,能如尔涯一般震慑所有人的力量。
旧恨6
成亲后的日子,大大出乎贺锦君意料。
她本以为会过上更加惨不忍睹的生活,日日受伤,夜夜疼痛,终日于惴惴之中。
结果,居然,竟然,还行?
尔涯履行了他说过的话,没有动幸秀的家人朋友,没有再让贺锦君与妖兽魔修搏斗,生活一下从血腥暴力的法治频道转变为温馨和谐的日常。
晨起,他会给贺锦君挑选衣服,往往都与他今日所穿的衣服有相同的颜色款式。等贺锦君穿好衣服后,他懒散地坐起来,给新婚妻子描眉绾发,挑选今日新开的花簪在她头上。
第一次绾发他还显得很生疏,扯到贺锦君头皮,贺锦君忍受刺痛,没吭声,倒是尔涯捧着掉落的黑发,很珍惜地收起来。第二次他更熟练,手指灵巧穿梭在黑发间。
不过他精心制作的发型往往维持不了多久,因为贺锦君嫌累赘,要麽碍着她拔剑刺劈,要麽妨碍她低头画符——老感觉头上那一大堆东西会突然掉下来。碰撞的钗饰在耳边叮叮当当的,清脆,像风铃,好听可多余,接着把头上所有东西暴力拆除。
尔涯来寻她,见她把所有头饰都拆了,黑发只用一根普通银簪挽在脑后,也不恼,用手指梳理打结的地方。次日依旧为她绾发,并乐此不彼。
白天绝大多数时候在一起,到了夜间,贺锦君被他紧紧抱着,他的神情是那麽专注,眼睛里只有她的倒影。炙热的呼吸洒在耳后,呢喃和低语编织成一张细网,贺锦君是被捞在岸上的一尾鱼,身体上的水珠都要干透。
□□的欢娱令人目眩神迷,意乱情迷之际,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在恍惚间産生不切实际的错觉?
也许他真的很喜欢她。
若非过去贺锦君已知晓尔涯外表下的可怖,说不定她真会沉沦在虚假的美梦里。所幸她已足够坚定。
预想中恐怖的生活未曾发生,贺锦君精神状态一天天好了起来,除了时不时会想起幸秀最后涣散的眼睛外。她修炼,学习,练功,在藏书阁没日没夜地看书,抄录感兴趣的或觉得未来有用的功法,收进储物耳钉。
婚礼当日尔涯捆绑她的招数,贺锦君也学会了。练习多次,从生疏到熟练,有一次偷偷地想用在尔涯身上。灵力刚攀上尔涯的身体,他微微一动,还未成形的牢笼破碎,顺着来路倒回贺锦君灵脉。
受到沖击,贺锦君立刻吐出一口血。
尔涯伸手拂去她嘴角的血,脱下她沾血的外套,为她输入灵力疗伤,道:“你的修为太低,是没法困住我的。”
贺锦君又拿手帕胡乱擦了擦。这帕子也是尔涯的,他衣服首饰一大堆,男女成套,帕子配饰也一大堆。她今日用的是绣了翠竹的,绿色染血,如同竹枝上开了鲜红鲜红的花。她不气馁,追问道:“等我后面修为更高了,就能困住你?”
“也不能。”
尔涯不留情面,直接说,“因为这是我的招数,我太熟悉了。想困住我,你可以尝试改动一下。”
好。贺锦君立刻给系统说,让系统记下来,加入她的未完成事件清单。
成婚后,尔涯和贺锦君都过得较为和谐,彼此有各自的空间,每天也都会交流。某个下雨的日子,尔涯突然发现贺锦君手里多出一把未完成的剑。魔宫库房对她开放,尔涯也送过她很多东西,但记忆里,从未有这样一把剑。
一连好多天,贺锦君都和剑形影不离,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若不是尔涯明确要求不行,她恨不得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尔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很不爽。
过去他送过她衣裳珠宝,自然也有秘籍和宝剑,然而那些东西却从未让她如此开心。更何况,新婚蜜月,她应该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怎麽能让一把剑分走注意。
尔涯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何如此开心,如此喜欢这把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的剑。
贺锦君说因为这是她自己做的。
尔涯不爽之余多了好奇,心想只是因为如此吗?那绣娘做衣服,铁匠打铁,厨师煮菜,也都是自己做的,为何没有如你这般高兴?
怀着这种疑惑,尔涯伸手,轻而易举地折断这把未完成的剑。
这是破妄第一次断裂。
贺锦君呆住了。
尔涯观察她,尤其是她的脸。然而她脸上没出现什麽表情,只不过笑容消失,紧紧咬住嘴唇,垂下了眼眸,不一会脸上就泪痕斑斑。他看不到她的眼睛里有没有怨。
但贺锦君只盯着断裂的剑,连尔涯是何时离开的都没注意。
她做了那麽多的準备工作,试了许多形状尺寸不一的剑,让秦理带她出魔宫去找会炼剑的魔修学习。
第一次尝试把钢铁放进熔炉,第一次将钢液倒入铸型,第一次冷却、淬火、回火……那麽多次失败,好不容易做出一个快完成的,就这麽被折断,怎能不怨!
她见尔涯离开,回到房里,抱着断成两截的破妄大哭一场。
但她最后还是出去,焊接上剑条,打磨衔接处,修複好了破妄。
从出车祸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忍耐成为必修课。
过去要忍耐妖修的轻蔑不屑,白翊离奇强大的独占欲,随时随地性命不保的恐慌。如今要忍耐终日不见太阳的生活,尔涯莫名其妙毫无规律的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