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
少白语气一顿。
绸桑紧紧抿着唇先是不吭声,到最后如蚊子般小声念叨着:“还是很疼……”
他这恐怕是最没出息的妖了吧?少白暗自想着,打不过就罢了,而今这点小伤也迟迟未好,日后搞不好还当真要护着这个身子孱弱的书铺老板。
少白余光瞥着绸桑,眼前人一副可怜的模样似任人欺凌。
绸桑点了点头,有些慌张放下宽大的袖子刻意遮盖,扯着衣袖小声道了句:“谢谢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恩人,我定会报答你。”
话里话外带着些许不似北禺男儿的娇羞。
“报答倒是不用。”
见绸桑轻抚着伤口上的白布,一副很怕疼的模样,心里又凭空生了几分怜悯。
尤其是说了不用报答之后,绸桑方才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又回到脸上,像是被抛弃的家犬,就差落下几滴不争气的泪珠子。
少白着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遂点头应承下来,他愿意报答就报答吧。
绸桑一伸手,从柜子里飞出来一个匣子直到眼前,匣盖一开,便冒着阵阵寒气,直冷得少白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这才瞧见那木匣之中装着湛蓝的雪域冰晶,晶石之上躺着一根儿糖葫芦,绸桑将那木匣向少白面前推了推。
“这糖葫芦你留这么久干嘛?又不是什么传家宝,满大街都是。”
少白见山里红上的糖竟一丝都没化,大抵是被那晶石的寒气冻住了。
“怎么会?”
绸桑万万没想到,她竟错当成早前夜里送出去的那根儿,“这当然不是你送我的,是我今早去买的。”
少白听完之后暴露吃货本性,一大口咬在了糖葫芦上,糖被冻成了脆脆的糖壳子,糖壳外面是满满的芝麻,里面是着蒸过的山里红,比自己之前买的还要好吃。
绸桑笑望着她大快朵颐,本想说的话没有说,实际上他还有其他装着雪域冰晶的木匣子。
少白倒是好打发,闲来瞄见无为,便问他:“你尺八是吹得好,但总该有些护身自卫的武器,天天端着它,若是下次黑衣人再来怎么办?靠它?难道掏出尺八给人家吹一曲,将人吹走?”
话音刚落,无为浑身散着犹如葱郁青竹颜色的荧光,绸桑将手掌轻轻放在它身上,这才暗淡下来。
“绸桑天生不是修习法术的材料,本就体弱遭人不喜,只能靠这一技傍身,你若不嫌弃,日日来多关照些,我这儿有什么你想要的,也尽可拿去,就当换你来多同我说两句话,绸桑便再无它求了。”
面上哀愁之色尽显,轻抚着那支尺八,不敢抬眸瞧她,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扭捏。
“你……”
少白盯着绸桑,一不小心好像将人家的伤疤揭了出来,不好再继续追问,转而望了望院子里的一众陈设,不知怎的,在听了他那句话之后,连景色也让人颇感寂寥,只好欲言又止点了点头,缓缓吐了句:“行吧。”
从进门儿到现在也没多久,已经不知承了多少恩情和责任,少白竟全然没觉得有何不妥,手里拿着糖葫芦的棍子,望着绸桑从袖兜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到少白面前的桌上。
“你帮我,我也要知恩图报才是,这本是暗杀秘术,天下唯一孤本,那天我见你的一招一式,练此术想必是刚刚好,我资质愚钝,在我手里也是白白浪费,索性送给你。”
少白嘴里还含着未来得及咽下的山里红,连忙摆了摆手,如此贵重的东西,非亲非故的,如何能收下,旁常人家为了争抢个秘籍什么的,还要动刀动枪打一架,自己这反倒是不用求就有人双手奉上,实在是太轻易了,拿来亏心。
“若说私心也是有的,这秘籍放在我这儿便是如废纸一张,若你练成,我在肃辛城里也有个依靠和保障,否则日夜心中不免忐忑不安,连夜里萧瑟冷风吹响窗户纸都惊得难以入眠,绸桑只想送个心安给自己,还希望……”
绸桑眸子轻瞥,面上荡着如春波般的笑意,“还希望能被成全这一点小小的愿望。”
横竖自己是讲不过他,少白索性顺坡下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若是能容我随意来翻翻铺子里的藏书就更好了。”
“那是自然。”
少白嘻嘻笑着,眸子里划过一丝狡黠,未料到还得了个宝贝,“情我领了,以后我会常来的,你放心。”
绸桑盖上装冰糖葫芦的雪域冰晶木匣,笑着应和:“如此甚好。”
从院外传来几声鸟鸣,不似海东青,绸桑心情原如花团锦簇,却转眼草木萧疏,笑声也如同那日唱戏乐师手里放下的大钹一般戛然而止,好似快乐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瞬即止。
鸟鸣清脆悦耳,应该是奔着前堂去了,绸桑撑着桌子站起身来,笑眯眯冲着少白说了句:“我去瞧瞧,看是哪个聒噪的。”
便用袍子裹着消瘦的身子去了,只留下个青衣背影。
灵力聚成的金色小鸟两只爪子紧紧抓着靠近门窗一侧的书柜,昂着脖子甚是高傲,唱了半天没人搭理十分生气,用尖尖的嘴巴不停啄着木板,发出一声声令人烦躁的咚咚声。
两指轻弹,手也只是从袖子里伸出一半来挥了挥,周遭恢复如初,耳边终于落了个清净,金色小鸟消失无踪,绸桑睨着方才那只鸟落脚的地方,不似在后院那般神情轻松,两只手又交互插进了袖筒里,转身便想着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一阵风挟着寒意和杀气顺着前堂大门一股脑涌进了店里,一阵蜂鸣从远及近,由细微不可闻到难以忽略,比方才那阵鸟鸣还要急促,绸桑低了低头,脖颈处探得一抹寒凉,不知何时,无为从后院的桌子上飞到了他手里,现下以尺八的竹身抵着一把如寒夜里蛾眉月一般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