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与人同,舍己从人……”
伦素程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后紧盯着墨珣,似在等他说话。
“乐取于人以善?”
不知道是不是要让他接下一句,墨珣接上的时候还有些疑惑。
“所谓诚其意者……”
“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
“喜、怒、哀、乐之未,谓之中。”
“而皆中节,谓之和。”
墨珣抬着头与伦素程对视,“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
伦素程满脸写满了“倍受打击”
,他不甘心地又多问了几句,见墨珣仍是对答如流,没有丝毫的迟疑便接上了,立刻朝墨珣拱拱手,“愚兄当真是自愧不如。”
他自己本身已经比同学多读了书了,像他刚才开口问的《中庸》里的句子,还是他最近闲下来顺手翻阅记下的,没想到墨珣竟然能接得上。
“大哥……”
墨珣面上不好意思了,但心里却十分坦然。本来他活得久,读的书就比别人多,伦素程自愧不如是正常的。但作为一个只有六岁,马上要七岁的孩子来说,让十岁孩童自愧不如,明显是有问题了。他伸手去包住伦素程的手,这一年他虽然长得快,但那双手还是比伦素程小了不少,这一包也没包上。但墨珣不介意,只是开口道:“大哥不要妄自菲薄了,你跟着学堂的先生学习,先生定是要顾虑到所有学生的接受水平的。而安先生只有我一个学生,自然是紧着我来。”
伦素程知道墨珣不过是安慰他罢了,就算他有私人先生,学习进度也是赶不上墨珣的,更何况他还那么小。
随后,伦素程还想问问墨珣是否已经开始写文章了,但潜意识里又觉得还是不要开口为好。总觉得无论是得到哪个答案,自己都不会开心。
话虽如此,但是墨珣和伦素程也没什么可玩的,两人各自拿了本书就看了起来。伦素程读的是诗经,墨珣则挑了一本杂记。
等到伦沄岳一家子到了伦府,便有小厮来叫他们,说是二舅老爷来了。
墨珣一向乖觉,知道自己即将寄人篱下了,这立刻又噔噔噔地跑去跟伦沄岳一家子见礼。伦素程一向沉稳惯了,跟在墨珣后头把礼数全了。
伦沄岳先跟堂上二老聊了两句,便听大哥说想让伦素程也一起到临平念书。
伦素程性子静,确实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不过被考校一番也是不可免的。
虽然伦沄岚早早跟二哥通过气了,但总不能只考伦素程吧?再说了,伦沄岳也很是好奇,能让安秀才主动开口说要送进县里的学生,究竟学到什么程度了。
墨珣起初以为伦沄岳是跟伦素程一样,以帖经的形式来问,却没想到他带着两人回了书房,让他们各自坐在一边做墨义和经义。
之前安秀才就很频繁地让墨珣做墨义——取儒家经典中的句子让他们应答,要求对答这个句子的含义,或者对答注疏,所以墨珣的反应比伦素程还快些。而学堂中教学生,正如墨珣所说,因为学生多,所以并不是每一位学生都能被先生顾上。有时候一堂课下来,没被先生提问过一句都是常事。
两人倒也不是抢答,而是各自在纸上写答案,顺道也能看出各人的书法水平。
伦沄岳时而看看墨珣,时而看看素程,见两人功底都算扎实,也十分满意。
经义只有一道,“哿矣富人,哀此茕独。”
伦沄岳念了两遍后,示意他们可以开始动笔了。
这句诗出自《诗经·小雅·正月》篇
第十三篇,也引自《孟子》“人皆谓我明堂章”
。大概意思是,富人已经很富了,应当可怜可怜穷人。
墨珣刚抬头向问问伦沄岳到底是想让他答哪里,就看到伦沄岳冲他眨眨眼,“不会吗?”
“会。”
墨珣立刻低下头,开始奋笔疾书。
“三炷香时间,能写多少就写多少,不要强求。”
伦沄岳要求他们作经义其实有些纲了,但现在县里都是这种风气,先生也都教这些。素程和墨珣两人如果没点基础,到时候进了县里头,铁定会被人瞧不起的。
学堂这种地方,能学到多少东西,完全是看学生的个人资质。如果是一点就通,那么事半功倍;如果顽固不化,那么纵使那先生是帝师也回天乏术。
墨珣先拿了张纸,将论点全部都写出来之后,当截搭题在做了。
三炷香时间并不短,但若是要正经做一道截搭题那就不长了。伦沄岳本以为他们年幼,做这种题能提上两点就算不错了,却没想到等三炷香完了,墨珣才将将提起笔来。
墨珣当真是洋洋洒洒写满了三页,他停笔的时候伦素程也刚停,两人互看了一眼,还没看到纸上的内容,便被二舅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