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跑越委屈:一个一个又一个,到底还有多少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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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湛豪和岳芳的离婚拖到腊月二十二才办。
不办不行了,岳芳不肯回来,岳家人那边又三番五次来催债,领了证,至少一千块钱外债没了,元家也能缓一口气。
岳芳舍不得儿子,在民政局外面抱着元耀祖哭了一阵,元湛豪心里不舍,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和儿子,是被家里逼着,不得不离,等到——”
他顿了一下,不敢把话说得太明了。
“——等到家里条件好一些,我去接你回来。”
岳芳没接元湛豪的话,愣愣注视着元耀祖。
亲妈刚回了一两个月娘家,这小孩邋遢得像是没人管的野孩子,鼻子下面两条清鼻涕,他时不时用袖口擦一下,左手的袖子都硬了,脸上红通通,都是起皮皲裂的口子,可能是痒,他时不时就要抓挠两下。
手一伸出来,岳芳更是流泪不止,元耀祖指甲没人修剪,指甲很长,里面都是脏污,手指关节处也是红的,肿成两倍大,像胡萝卜,可以预见这双手不久之后就会长出冻疮。
元湛豪再粗心,也能发现儿子和之前白白嫩嫩的样子所有不同,他挠挠后脑勺,说:“别担心,我和妈会好好照顾儿子的。”
岳芳这才抬起头,首次与他对视。
这人也瘦了不少,去年冬天穿着正好的棉衣,如今有了不少余量,他特意洗了头,修了胡子,想让自己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一些,可熬得通红的眼睛和快掉到下巴上的黑眼圈把一切昭告天下了。
岳芳这才觉得,元湛豪也老了,和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完全不同了。
元湛豪声音压得更低:“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岳芳胡乱应了,两人拿了户口本和结婚证进了民政局,半晌后出来,一拍两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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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大扫除又开始了,元湛英这才感觉出来房子多了也不好。
学校对面那套楼房就不管了,今年那边连暖气费都没交,先放一放。因为地段好,有亲戚旁敲侧击问过要不要租出去,但里面全是林德明的书,许多是价值不菲的绝版,不值得为了一点小钱冒这么大的风险。
小洋房和别墅是要收拾的。
别墅刚装修好没几个月,保持得很干净,外面的院子不大,元湛英把一半的地方都铺上了带花纹的灰色水泥砖,剩下的地方种了几棵树,后院开了几块地,种一些豆角萝卜韭菜之类的,冬天秧子都拔掉了,木头架子堆在角落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
元湛英手受伤的缘故(其实已经愈合了),林德明拿着等人高的大扫帚笨拙地扫了一遍院子,又拿旧报纸登高把所有的窗户玻璃都擦了,擦完迎着老婆、孩子和欢欢崇拜的目光,挺了挺胸膛,仿佛打了胜仗。
趁着他新鲜劲儿还没过,元湛英又带着他把安琪那套别墅的玻璃也擦了,一回生二回熟嘛!
安琪乐得给林德明和元湛英一人一个红包。
她那边更好清扫,院子光秃秃一片,什么也没种,不知道哪个学生从农科院搞了一些人工草皮皮铺着,哪块死了就铺一块新的,平时不需要管,很是省心。
等到了擦小洋房的玻璃的时候,李玉芬坐不住了,她心疼儿子,看人站在椅子上爬高,眼晕得不行,凑过去急匆匆地说:“快下来吧,你哪儿做过这些活啊!”
“我做过,”
林德明不听他妈的,依旧干得热火朝天,“我家和安琪家的玻璃都是我擦的。”
“安老师家的也是你来擦?”
李玉芬眼睛瞪得比牛大,不自觉瞥了一眼元湛英,心疼道,“你工作已经够忙了,这些不是你该干的。”
“什么该不该的,”
林德明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看李玉芬,“这个玻璃总归是要擦,不是我擦,就要小元擦。。”
“凭什么不是她擦?”
李玉芬又看了一眼元湛英,嘟囔,“她如果顾不过来,当初就不该出去上这个班。”
“瞧您这话说的,”
林德明笑了,“那凭什么不是我擦?”
李玉芬说不过他,气鼓鼓地走了。
当天是小年,腊月二十三,林同书和李玉芬旧事重提,又说起了生孩子的事。
元湛英没说话,林德明“啪”
地一下,把筷子按在桌子上,忍不住道:“说了八百遍了,不嫌烦吗?我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
林同书呵斥:“林德明,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没结婚的时候,你们催婚,结了之后又开始催生,难道这是谁给你们下达的任务?”
林德明本来心里就有气,顶嘴道,“不生又能怎么样,我们有慧慧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再生一个孩子。”
“慧慧毕竟是个小女孩……”
李玉芬道。
林德明开口打断她:“都改革开放了,妈,重男轻女的思想要不得。”
“不是性别的原因,”
李玉芬急得脑袋都要炸开了,努力组织语言说,“我只生了你一个,小元那边也只有个哥哥,以后她长大了,上面有这么多老人,有个病有个灾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忙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