薳东杨目瞪口呆,他完全想不到两个小女子竟然有这般的胆量和气魄。
“秋兰应该不知道,或许她只是装作不知道,反正此事与她无关,我想不出她参与楚国内争有什么好处。”
薳东杨在我这里沉默了好久才离开,薳氏经过灭族大乱,是所有氏族里实力最弱的,而薳东杨也一直很明确的站在熊玦这边,薳氏最有价值的情报体系如今也被熊玦掌握,所以薳东杨反而是所有人里最轻松的。
半年过后,姬重在秦国的帮助下杀回晋国,弑君夺位,成为了晋国新一任国君。
这一年,他已六十。
子玉的预测没错,姬重是个很有本事的雄主,他迅速带领晋军重创北戎,又联合中原诸侯抗击四方戎狄,过了半年,戎狄之患全部解除,姬重被中原诸侯视为救星,奉为新一任中原霸主。
但他并没有急着伐楚,反而扶持周天子,插手各国事物,统一各国关税,渐渐将散了许久的中原几十国又重新黏合起来,甚至连新齐也成为了他的拥护者。
子玉几乎每隔一两月都要来一次,我和他很少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谈风花雪月的事,我带着他走遍了尹水的山林荒原,我们也在很多地方相拥相吻,就像一对再简单不过的小情侣,尹水令看着看着估计也接受了,还让人给我的山洞安了个木门,嘱咐其他人晚上别来打扰我。
就这样过着过着,几乎就在我快要恍惚时间时,我预判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是年春季,景地遭遇虫灾,原本的应急程序全部失效,粮仓大空,应急粮食不知所踪,景地饥民暴起,而那些外族的县尹闻风先遁,不知所踪,有一个没来得及跑的被饥民绞死于府中,饥民在他府中搜出大量财帛和粮食,粮食上的封印写着应急二字。
自此,饥民怒不可遏,纷纷聚集起来攻击县府和郡府,林地百工闻风而动,声援景地,将华容派来的监管人尽数诛杀,随后在他们府中查出数量大到惊人的财物和一些隐藏账册,一查账册才知,原来更大数量的财物早已被这群人转移去了中原,运回了自己的母族。
暴民群起间,又有人兴风作浪,将暴民组建起来形成小股势力,四处滋扰抢掠。
而就在这个时候,晋国突然联合十个中原大国,兴兵二十万,号称要南下攻楚。
我站在尹水的空地上,看着眼前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郢都朝臣,神色淡漠。
几十个朝臣跪在地上,朝我拱手道:“楚国大乱,臣等恭请令尹大人重回郢都,以解国难!”
齐声说着,齐声拜着,我却只有一句话:“有没有大王的王令,若是没有,我不能走。”
我和朝臣僵持了将近三天,终于收到了郢都的急令。
熊玦的愤怒从那封急信中力透而出:“难道还要本王亲自去尹水请你!”
我合上信,跳上来接我的马车,对朝臣道:“走,回郢都。”
身后看热闹的数万囚徒纷纷静默,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位高权重的楚国令尹竟然和他们做囚友做了将近三年,一起挖河道,挑沙土,筑堤坝,见证尹水这项大工程的一点点成功,和旁人并无二样……人群中的两万六眼眶发红,对我拱手拜别。
“活着回来,我等你。……
郢都大殿,故地重回。
我穿着离开时的那身麻衣步入殿中,大殿之中众臣云集,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我看,面上各种表情开花。
这里面有少部分知道我是被流放去尹水的,绝大部分至今还认为我是去百越治病的。
但当他们看见我这刚刚齐颈的短发时,都已恍然大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削短不得,更何况是在崇尚留长发的楚国,只有囚徒才会削这么短的头发。
我于众人目光中一步步走到熊玦面前,朝他拱手一礼:“禀大王,微臣养病回来了,你交代给我的任务也办完了。”
尹水通了,良田万顷,这些话我只能通过目光传递给他。
熊玦看上去疲惫的很,神色紧绷难以舒展,三年不见好像衰老了一些,不复当年的少年君主样。
这三年他在华容和子玉的夹缝中,一定过得很辛苦。
“你回来便好。”
他对我说,“你过来坐下,今日殿议由你全权负责,本王要和莫汐大夫商议出征之事,先行一步,你行完殿议便随内侍来见本王。”
我拜了拜,走过去坐在他边上的令尹专座上,熊玦从袖中取出令尹令,放到我手里,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只在一眼间,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做不了的事,只能由我做。
众臣拜别楚王后,又齐齐朝我行礼,以华容和郁邢为首的外臣集团如今已经占据半壁江山,熊玦想借他们之力对抗氏族,却没想到他们聚沙成塔,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哪怕分布在封地的那些同党逃的逃,死的死,但郢都的这些却宛如根系深厚的大树,一个个就像任凭八风狂吹也吹不到他们脚下的模样。
华容对我道:“令尹大人既然回来了,眼下局势混乱,还请大人作出指示。”
“什么指示?”
“自然是控制饥民,募集粮草,逮捕林地暴徒,再安抚若敖氏族长,请其出兵抗晋。”
“安抚?”
我笑了笑,“挺有意思的话,难道若敖氏族长如今是这般难管的人物,竟还需要安抚他,才能让其出兵。”
“哼,你离开三年了,自然不知道朝中变动,如今他若敖氏都快成楚国的国中之国了,就连昭氏也跟他沆瀣一气,如今要他出兵都得求着他,看他脸色。”
郁邢不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