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江遇裸露着肩膀和大片的背脊,腰腹的位置跟另一个人共同搅着一条白色薄被,双腿交缠,正在床上忘情地亲吻。
尽管旁边的打光板、摄影机和收音器都被照在了照片里,切切实实证明着这是在演戏,但他触在照片上的指尖还是忍不住颤,眼底暗潮涌动。
他摁灭屏幕,愈凶狠地吸着烟头。
两天后,温飞浔登上了飞往津海市的私人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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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遇不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状态不对劲,电影还没拍完,正正是需要沉浸到角色中的时候,情绪压抑一点很正常,哪有人拍悲伤的电影,摄影机一挪开就能嬉皮笑脸的?那样的投入程度,出来的效果百分之百会不合格吧。
于是在金悦平时试图逗他开心的时候,他便只回应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不过这些日子头疼的毛病又卷土重来,一方面或许是受戏里极致沉郁的情绪影响,另一方面,他觉得也有认定了温飞浔这个人形药丸不会再出现在他身边的原因。
医生说得没错,这就是心理的问题。
曾经他现有温飞浔在身边,头疼症状能减轻时,并没有多开心,大概就是预想到了有如今这么一天吧。
虽然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有所不同,但最终还是殊途同归。
此刻正在拍摄的是蓝芩的自杀情节,今天拍完后,唐韵瞳就可以杀青了,而他还得再熬一些日子。
周恒为了让他感觉到冲击力,到时候表演更流畅,这场跳楼的戏便勒令他不许到现场看。
但江遇总爱想象,他此刻身体里住着项滔的魂,这个魂深爱着蓝芩,却因为他这身属于江遇的皮而能提前得知爱人即将死亡的消息。
项滔的灵魂在这一刻极度悲伤,却仿佛被困在了他的身体里,无法飞出这具躯壳,无法飞出这俩房车,无法去接住那个人。
江遇觉得这样的感受太残忍了,他脑子里满是‘死亡’这个词汇,和这个词汇带给他的视觉具象。
起先,他想的是蓝芩摔死的模样,结合那些闻里打了马赛克的视频影像,他觉得那应该不会是多么好看的画面,大概是支离破碎的,跟某些就快碎掉的灵魂一个样。
后来,他的脑子里蓦地闯进夏冉临死前的样子,那张白净的脸在那时候已经被碎玻璃划得血肉淋漓,身体歪在被巨石砸出凹陷的铁皮车盖之下,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形状,口中呕出浓稠的暗红色的血,声音嘶哑凄厉,眼珠子像要瞪出来似的,用力地望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蓝芩和夏冉的身体外貌开始合在一起,纠结着的画面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久久难以消散。
江遇剧烈地咳嗽几声,春日耀眼的阳光穿透窗子落在他身上,却让他觉得有些冷,脑仁儿一抽一抽地撕扯着疼,他面无表情地嚼碎几片药,就着手里的咖啡通通咽了下去。
金悦在一旁看得直皱眉,手里的热水递过去他也没动,像是根本没看到。
这后半程剧本的拍摄,周恒几乎是一遍遍地喊咔,又一遍遍地重拍,在金悦看来,江遇的人格完全被一点一点掰碎了再揉进另一个人的灵魂,这个过程她这个局外人看着都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她思绪飘远,想了想酒店里被江遇留下的那些花,又想了想那个人,犹豫了一会儿,找了个由头开口:“咱们……命悬一线的成绩还挺好的哈。”
“是挺好。”
票房口碑双丰收,大大打开了江遇的知名度,帮他上了一个台阶,就算以后没有奖项提名,对他来说也收获满满了。
“都是哥你的功劳没错啦,”
金悦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不过这个营销方案也非常不错,锦上添花,既有效,又不低俗,也不是劈头盖脸式的让人逆反的宣传,我觉得很好。”
江遇看了她一眼:“你是在暗示我给钟默加工资?不用你操心,我不抠。”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金悦挤眉弄眼了半天,见江遇不为所动,丧气道:“我的意思是,温总也有一点功劳的。”
江遇愣了一瞬,眸光微闪。
“上次我在黎桐那里不小心听到一点儿,温总当时是帮过忙的……”
江遇哑然,他其实并不太惊讶,特别是在温飞浔对他表露心迹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以往的一些想法或许是错的,尤其是对方热衷于给他塞资源这事。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外面就有工作人员过来敲门:“江老师,周导让你可以去现场准备了,等下直接拍去太平间看蓝芩的那一场。”
“……好,现在就去。”
第49章
到达拍摄现场的时候,唐韵瞳正在休息室里卸去坠楼之后的特效妆。
照理说这是他的最后一场戏,但剧组却没有一点欢乐轻松的杀青气氛,大概是因为这部戏最近拍摄的都是一些比较压抑沉重的戏份,除去演员,其他工作人员天天看着、陪着,心情也受了很大的影响。
演员休息椅上放了几个花束,应该是剧组买来庆贺唐韵瞳杀青的,不管开不开心,杀青送花这个仪式总是要过一遍的。
只不过此刻这些花就这么孤零零地放在这里,无人问津,天气也转阴了,天色阴沉沉的,花儿看着没有生气,平添了几分悲凉孤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