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扬起左手,拨开被风吹乱的长发。
曹征凌厉扫过闪闪放光的钻戒,“但你每半年,会按时支付养老院一笔可观的费用。”
“养老院不是慈善机构,我不付钱,难道把养母扔大街上自生自灭?”
弯腰将烟蒂按灭在脚边的石头上,关妍起身面向莱河,似不经意地,旁逸斜出地来了一句,“曹警官,请问你是本地人吗?”
她的每句话,早以文字形式呈现在手下兄弟的笔录里,曹征没有再问出任何破绽。
可他的眼神依旧不友善,像试图洞穿人心一样,肆无忌惮地审视关妍许久,而后将视线转向污染严重的莱河水。
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是土生土长的苍莱人。”
“我记得以前莱河的水清幽幽的,照得见鱼影,也照得见人影。河岸边柳树成排,风一吹枝条摇曳,像对着河水顾影自怜。”
关妍面庞含笑娓娓道来,仿佛身旁是与她有着共同回忆的儿时玩伴,“听我养母讲,她是在河边发现我的。本来打算给我起名叫关巧,或者关夕,找八字先生批命,改成了关妍。
“得知自己是个来路不明的弃婴,我有段时间一难过就会来河边,对着河水掉眼泪。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只流浪猫陪着我。黑白橘相间的三花猫,很亲人,会蜷在我怀里睡觉打呼噜。
“后来它被人打死了,我把它葬在了河边。我很早就想过,哪天我死了,也要死在这里。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那么莱河就是我的出生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应该是一个弃婴最圆满的归宿吧。”
所以十五岁一步步走进河水里时,她一点也不害怕,从容而平静,甚至带着微笑。
可惜没死成,被个多管闲事的路人救了。她没能看清那烂好人的长相,只模模糊糊记得他受了伤,满脸的血。
太可恶,害她又活了这么多年,河水都脏了,她也是。
关妍恨恨想着,偏头问:“曹警官,请问我想一个人死,犯法吗?”
曹征顿了顿,听口气像虚心求教,于是肃整道:“法律判刑不判心,只要不付诸于行动,你想什么法律管不了。”
雪下大了,轻轻掸去衣袖的雪粒,关妍似不经意地,“如果我想一个人死,他就真的——”
话音中断,曹征兜里手机铃声大作。
林向昀昨晚举报东山有黑血站,他派了两个小兄弟进山侦查。这会来消息说找到了。
“我马上带兄弟过切支援。”
曹征睨了眼关妍,话不停脚不停,“你们先找地方隐蔽,不要打草惊蛇。听到,绝对不准单独行动!”
走出去很远再回头,那女娃娃仍孤零零站在漫天飞雪中,单薄得像张纸。
皮鞋咯吱咯吱踏雪而行,曹征在笔记本空白页写下四个字——。
落笔风雷,力透纸背。
“我们啊,是仇人。”
坐车返程,关妍昏沉沉睡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