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丧,妈死了。”
关妍淡淡答。
小李错愕,半张嘴抱着猫粮,等想起来说“节哀顺变”
,人已经走远了。他没好意思去追,两人因喂流浪猫结识,还远谈不上朋友。
小区流浪猫泛滥,常年盘踞五栋朝阳的草埔。小李把喂猫当成日常工作之一,隔三差五会遇见关妍。以为同样是爱猫之人,却发现她从不碰任何一只毛茸茸的小活物。盛满猫粮的食盆往草埔里一放,便坐去旁边长椅抽烟。有时抽没两口接通电话就匆匆离开,有时一坐便是一整天。
看起来冷冷冰冰不像好相处的人,小李最初从不敢找她搭话,巧遇的次数多了,他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攀谈。竟惊喜发现,关妍来自苍莱——贵州腹地,一坐远比小李家乡更偏远,更闭塞的小镇。
有了老乡这层关系,关妍再经过保安室,小李总会下意识行注目礼,嘹亮高喊姐姐好。
惹得东北同事老张直摇头。
操起蹩脚白话叫声“后生仔”
,他拍响小李肩膀,耳提面命道:“咱这儿是出了名的‘二奶’小区,最不缺前凸后翘的漂亮女人。十个里面有九个被大款包养,舒舒服服躺着就把钱挣明白了。要想富,先脱裤。瞧见没,她手里拎那屁大点的包,你当十年保安也买不起。白日梦可以乱做,孩子,脑袋瓜可不能迷糊啊!”
粗鄙字眼玷污了小李心目中老乡姐姐的美好形象,他不认同不服气,“她也许是剩下那一个呢。”
老张嗤之以鼻,“剩下那一个,不定挣的什么脏钱。”
小李不知道关妍挣的钱脏不脏,只知道她是对面街烟酒店的老板娘。
生意瞧着清淡,他出于好奇光顾过一次,店里卖的全是名烟名酒。琳琅满目价格不菲,他消费不起,空手而出。
烟酒店今日大门紧闭,老板娘决定自驾回千里之外的苍莱。
听着电台广播快车出城,几首粤语老歌后插播天气预报,未来一周广州将遭遇百年不遇的寒潮天气。再冷也没有苍莱冷,关妍心说。
高速入口有售卖热带水果的路边摊,宝马车停了几分钟,副驾多了一袋皇帝柑,后备箱里多出一串圆滚滚的越王头。
六百度近视开夜车不安全,路程过半,关妍在高速公路附近的乡镇歇脚。
家庭小旅馆设施简陋,没装空调不提供电热毯。床单存有可疑斑痕,棉被也散发出潮乎乎的霉味。关妍和衣而卧,天不亮就起了。喉咙隐隐作痛,她没在意,啃个菜包子灌瓶矿泉水,继续上路。
崇山峻岭的苍莱县未通高速,最后四十公里的盘山道九曲十八弯。
很久没开山路,关妍将车速一降再降,尽可能让行来往的小面包。本地司机仗着路熟,过弯超车不减速鸣笛,像是在粤字牌照的豪车面前故意炫技。一辆金杯车更过分,已经超车又故意减速卡在关妍前面,时快时慢,甚至几次发起挑衅,恶意变道别车。
开车的年轻人顶着一头焦枯黄毛,关妍喇叭快拍烂了忍无可忍,踩油门变速急打方向盘。金杯车忙闪躲避让,被硬生生逼停在马路边。前轮悬空打转,车外是万丈悬崖。黄毛一推车门险些失足坠崖,颤巍巍爬到副驾,打着摆子下了车。
吓到脸色煞白,他来到宝马车前,张嘴就骂操翻了天。
关妍纹丝未动,心里默念,十,九,八……
数到一车外谩骂仍没有停歇的迹象,她落下车窗,直接递出一把折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