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准高三生们暑假补课的第一天,杨樵正在暗暗想,等薄韧再来找他,他就要翻脸了。
门口第一排同学叫他名字,说:“有人找你!”
他看到了门外的邹冀。邹冀不像平时笑嘻嘻,表情似乎还很焦急。
杨樵走出来,发现邹冀眼睛发红,像是哭过。
“怎么了?”
杨樵心里一沉,道,“出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邹冀一开口,却又有眼泪滚下来,哽咽地把噩耗告诉杨樵,“薄韬哥……没了。”
一个月后,八月下旬的一天,是薄韬下葬的日子。
非正常离世,他在海津也耽搁了一段时间,才被父母和弟弟带回云州。
这场意外事故后,企业和学校也算得上有担当,处理得非常迅速,海津当地相关部门也有介入,对家属的安抚和赔偿工作也有条不紊地完成了。
他回到了家乡,亲人们为他在云州南的墓园选了一块向阳的栖息之地。
杨樵始终打不通薄韧的手机,没有办法联系身在海津的薄韧,最后还是把事情告诉了杨渔舟,杨渔舟给薄维文打去了电话。
杨渔舟询问了情况,薄维文在电话里的声音都是沙哑的,他机械地不停对杨渔舟道谢。他应该已经接了不少这样的电话,挂掉后,他也许就不会记得这通慰问电话是谁打来的。中年丧子,对每个父亲来说,都是足以彻底摧毁心志的悲剧。
补课也已临近尾声,杨渔舟替杨樵找老师请了假,带他去与薄韬做最后的道别。
邹冀听说他们要去,来不及请假,也追到校门口,上了杨渔舟的车,和杨家父子一同去送薄韬哥。
邹冀是从家长那里听说来的消息,薄韬是从云州走出去的优秀才俊,这事在云州当地机关里已经传开了。
直到下葬这一天,杨樵才再次见到了薄维文一家人。
薄维文一月之间,头发白了大半,何静娟心脏供血出了点问题,站不稳,一言不发地坐在轮椅上。
这是一个多云的天气,太阳时有时无,相当闷热。
几个年轻亲戚的陪同下,薄韧抱着木色匣子,一脸呆滞地听白事知宾主持流程,让他向前,他便向前,让他下跪,他便跪下。
那个匣子被送进了墓穴里。
白事知宾又拿出一个白面团捏成的人形,“人”
穿了纸糊的女装,跟着薄韬,一起住进了黑暗的墓穴里。
要封穴的时候,薄维文再控制不住情绪,他几步冲上去,想要留住些什么,薄韧的叔伯、堂哥们一直守着他,忙拉住他。
到封穴完毕,他已经哭不出声了,悲伤无以言表,以头猛然抢地,在墓园的青石砖上撞得额角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