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鼓足勇气,仰头张望,只见崔彻坐在腰凳上,似笑非笑地回视她。食指压在春花般的唇上,是一个让她注意措辞的指令。
她不甘心地将眼神挪至他的头顶,他去了玉冠,映在窗纱上,的确很容易和娘子梳的百合髻相混淆,唉,她在心里长叹一声,这个误会大了!
“不必了。”
她对守在外边的侍女道:“头已经不疼了,你先退下。”
那侍女应下,退了出去。
两人沉默一阵,崔彻道:“还是多给那丫头半年的工钱,再给她推荐新的人家,把她打发了。”
照道理说,他是这里的主人,他的决定不必告知她。
可崔彻这半吊子功夫都能揉得人这么舒服,鹤心说揉头是那丫头的绝活,自然不同反响。
“为何?”
她舍不得。
“一则,如果那丫头跟着殿下,殿下是打算日日在我这里浣发沐浴吗?”
崔彻一张绝艳魅惑的面孔意味不明地逼近她,“殿下还想日日诱惑我不成?”
贺初:“……”
氤氤氲氲的水汽中,唯有他的呼吸干燥压抑。雾蒙蒙的室里,唯有他的眼神清明深沉。里头似是狂风骤雨,那日石洞里,他就是这样。
她直觉危险,向后微不可查地一退,水没过她的肩头,只剩一张可怜兮兮的脸与他对峙,上面写着斗大的一个冤字。
崔彻忍笑道:“二则,她若是跟着我,我长这么好看,她喜欢上我怎么办?”
贺初:“……”
“崔氏有一条家规,侍女是侍女,不允许侍女成为侍妾。这样无论是主人还是下边人都落个清静,各安其分。别的不说,崔氏这条家规立得不错。而且你知道的,我更是连侍女也不喜用。”
好是好,可贺初此刻只想穿上衣裳,自由行走,而不想不着寸缕地困在浴桶里,听崔彻慢条斯理地评议他家的家规。
“三则,”
贺初想,还有三则……
“你这般模样以后就连宫里的侍女也不能看,世间只能留给我一人看。”
贺初扪心自问:我哪般模样,不过就是在水面露出一颗头啊。为息事宁人,她乖顺地点了点头。
崔彻又悻悻问:“那朵蹀躞里的红花是顾色清送给你的?”
“当然不是。我回安都的路上下了大雨,在亭中避雨时,一朵花飘落,我便随手带了回来。”
世上还有这么凑巧的事,崔彻半信半疑,又问:“顾色清准备带着戚衡和魏内官避居何处?”
“江南道。”
崔彻点了点头,“那他有没有说,若你我走不下去,他在江南道等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