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走近一看,人虽都被撂倒了但并未见血迹,七窍也并未飙血,小陆郎君松了口气。冬葵单膝点地低头跪在路边,秦遇安快步上前扶她起来,主仆二人不知窃窃私语些什么。不急寸步不离守在他家大人左右,陆坦正想问前因后果,秦宁面沉似水道,“大汗,陆大人,这边请。”
等绕到畅春亭后的密林里,库若干和陆坦大骇,但见半丈深的壕沟之内,赫然横着一只斑斓猛虎。
陆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大汗身后的近卫则直接护着库若干退避了丈许之远。
秦遇安沉声道,“方才酱油惊了,冬葵被人一路引至此处,冒出了一队人马出来与她缠斗,冬葵怕寡不敌众,便用了迷药,可刚摆脱这波人,这只猛虎突然咆哮而出,冬葵险些命丧虎口,好在不急及时赶到…”
陆员外郎胆子不小,凑近仔细端详道,“这是打死了?”
“不曾,”
冬葵躬身施礼答道,“只是被麻翻了。在下身上带的麻药悉数用尽,这才迷晕了它…”
可不么,这大虫正值壮年,身长接近丈许,少说也有三四百斤。看众人颇为淡定,库若干也近前道,“为何不先猎杀而后快?”
冬葵恭恭敬敬答道,“回大汗,我家小…我家公主教导过,这方圆数百里可能只服这一只大虫管辖,若轻易诛杀,赤狐狡兔獐鹿等没了天敌,数量猛长,届时草皮被啃食殆尽,那就养不成马了…”
所以才叫秦遇安速来商量对策。陆坦微微挑眉,这「教导」他熟,分明是之前他在信中告诉秦宁的。彼时大广苑现了虎患,秦宁一筹莫展,最初的想法也是杀掉以绝后患,是小陆郎君给了山君一条活路,只挖了条壕沟加高了大广苑的狼牙栏。
不过现在火烧眉毛不是什么邀功炫耀的时候,陆大人问道,“这麻药能顶到几时?”
冬葵估摸着这大虫的分量,答道,“最多一个时辰。”
时不待我。陆员外郎顾不了许多,执着库若干的袖口快走几步到一边,切切道,“大汗,事到如今阁下还在犹豫?若不是侍卫误闯,碰到这只大虫的恐怕就是大汗您了…”
玉安公主的侍卫被当成公主本尊引到了畅春亭,险些被杀人灭口。这些近卫显然不是为了刺杀大汗而来,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更何况还是打者和亲友好旗号而来的外邦之君。他们十有八九是送上门来陪葬的,等库若干大汗和玉安公主均被猛虎所伤之后,他们要么葬身虎口,要么就得因护驾不力以死谢罪。
大塘真是遍地的人才,这等狠毒的伎俩也敢公然拿出来用。只是秦宁有点想不明白,什么人居然敢在陛下头上动土,光天化日之下搞这种节外生枝。
库若干气恼之余后背发凉,高大的身躯竟有些佝偻,嗓音被这初雪冰封,干涩道,“事已至此,我何不直接认陛下为父皇帝,何必要多此一举?”
陆坦抓着他袖子的手并未放松,“那兵权呢?大汗不要了?你这边刚一绥靖认大塘为父,消息传回东胡屠,你朝中老将军那边就会立刻举兵造反说你叛国,你信不信?”
小陆郎君不再给库若干大汗更多的时间考虑,“大汗应早作决断,大虫可睡不了太长时间…”
雪粒比之前大了些,库若干仰起头,雪渣成团地跌落进他的络腮胡中凝结成冰,脸颊越发冰冷,他幽幽一声长叹,“好,就依你所言。”
陛下仍稳居高台大帐之内,看似波澜不惊抿着热茶赏着雪景等着将士们凯旋,实则心绪有些纷乱。方才接连传来三条密报,先是库若干半路停下跟陆员外郎说几句话之后拐了弯,接着秦氏女的马惊了跑得不知所踪,最离谱的是畅春亭居然来了只大老虎。
起初皇帝的碎碎念是陆家这小子是要作甚?难不成是对悔婚不满?再想想即便是不满也情有可原,谁家媳妇另许了他人心里会舒坦。
可当事情发展至猛虎现身,这就不简单了,这完全是计划之外。此时群臣中微微起了些骚动,福似海小碎步过来禀报:下面都在议论东南方可疑有虎啸之声…
众卿正在议论纷纷,一队人马由远及近而来,为首的正是东胡屠可汗库若干,但见他的马背之上还驮着一个人。
亲兵先行来报:玉安公主的坐骑惊了,一路狂奔离了群,天色阴霾雪雾缭绕,近卫队还没有找到人,公主殿下又与一只斑斓猛虎狭路相逢,当场吓晕,所幸可汗及时赶到,才救了卿卿性命,大汗真真骁勇,硬是赤手空拳将那大虫打晕了!!
???
这都什么玩意儿?这谁敢信?库若干那体格你说他挽弓搭箭射大雕尚有三分的可信度,他能徒手殴打老虎?他再干三碗也不能行啊。
这不是欺君,这简直是东胡屠版可汗的新衣。陛下瞠目结舌,还没捋明白章程,但见陆阔然滚鞍下马慌慌张张跑进了大帐,“陛下!陛下!臣罪该万死!臣护驾有失!玉安公主的马惊了!臣苦寻无果!玉安公主她…欸?她怎么在这儿?!”
大帐内的诸位重臣直皱眉头,老陆家的大儿郎还是当个泥腿子合适,朝堂之上的表演痕迹太重,不可取。瞎话编得如此拙劣,朝臣们静等着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孰料尾随而至的禁军拉得一辆板车上,当真五花大绑着一只呼呼大睡的寅将军。
后宫女眷们吓得花容失色,几位贵妇当场扑街。横在那里的镇山大王尚有如此威力,那玉安公主被吓晕过去似乎也合理,那是活生生的饿虎扑食,谁能顶得住。众夫人贵女连忙奉旨宣太医,七手八脚将玉安公主拽上车舆回行宫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