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一句时,嬴渠的眼眸微不可见的轻动,他终于也是怕了,慌了,但他看起来还是很平淡,道:“请君父放了她,她的命并不值钱。”
秦公看着他道:“嬴渠,寡人还没有死,寡人还是这秦国的国君,没人可以忤逆,也没人可以置喙。”
又道:“你令寡人太失望了。”
天将破晓,晨风刺骨,嬴潼裹着大麾在修居殿外一遍遍的踱步,她一夜没睡,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倦怠,憔悴,头发也乱糟糟的,她等了好一阵子,终于见嬴虔从殿里出来,她立刻问:“如何?君上如何说,气消了没?”
嬴虔说:“我连内殿都没进去,哪里知道消没消!”
又问:“嬴渠他人呢?”
嬴潼很着急,说:“还在宗庙罚跪呢,君上是要罚他一直跪下去,不吃不饿,这不得活活饿死!”
她太生气了,口无遮拦道:“你们君父可真是狠,自己的儿子都能这般对待!”
嬴虔拉了下她的胳膊,瞪眼道:“行了,你可别大呼小嚎的了,倒时君父罚你一起跪宗庙你就安生了!”
这个节骨眼,她倒是会添乱。
嬴潼很害怕,却不是担心自己,说:“君上他会不会杀了嬴渠?”
嬴虔说:“应该不会,君父若想杀他,盛怒之下就会直接处死了,那时候都没杀,现在更不会杀”
嬴潼听他这么一说,便安心多了。
宗庙里很阴冷,只有几盏微弱的油灯,天将亮时,灯火也被吹灭了。
嬴渠就跪在这里,脊背是笔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漠又平淡,眼下微微乌青,也是一夜未睡,脸色很是难看。
嬴虔看见跪地的嬴渠,叹了口气说:“你别着急,过两日君父的气也就消了。”
嬴渠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说:“兄长”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嬴虔便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嬴虔没有吱声,而是保持着沉默。
过了许久,嬴渠说:“兄长,君父派人去杀她了。”
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但听起来却有些落寞。
嬴虔从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竟也替他难受,清晨的日光照了进来,照在嬴渠挺拔消瘦的身上。
嬴虔看着,有些心疼又有些气愤。
但嬴虔没有疾声厉色,他只是叹了口气,说:“嬴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她。”
宗庙里很静,静的能听见沙沙的风声,初春的风总是这么的急,初春的日头也总是升的那么早。
嬴渠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
他从来不曾求过嬴虔,但他不能看着她死,不能看着她的尸体被送回咸阳,更不想亲手埋葬她。
他是怕了。
怕看着她的尸体被封凿在棺椁里,就像是那年下葬他的母后一样。
一根根的长钉被敲进棺椁里,每一锤都会发出敲打的冰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