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站后的第一秒,他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
自打小学离开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想来也有十多年了。彼时还没有高铁站,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外地人那般,望着明亮的标识,笨拙地寻着出站的路。
踏上地铁后,谢宜铭按着地图指示,一路寻到了当年上过的小学。
地图显示目的地就在右手边,他愣怔地望着,有几分傻眼。
学校显然一早荒废,看上面的建筑队横幅,目测日后要新建一座大厦。教学楼已被全部推平,远眺内里一片断垣残壁,还停着两辆挖掘机。
门口的牌匾只剩一半,另一半也晃晃悠悠,似乎随时要倒下。
回忆从不等人。
真说对这里有多少印象,可能也不尽然。
他三年级就转学了,时隔太久记忆太浅,只记得入学时害怕到哭,戴上红领巾后自豪到哭,转学时不舍到哭。
数起来居然全都是眼泪,他都没发现,自个儿小时候还挺爱哭。
谢宜铭转身离开小学——或者说是建筑工地——背着大大的书包,漫无目的地沿路走着。
前方有个市民公园,看着很是热闹。他不爱凑热闹,但某些时刻,倒挺爱看别人热闹的样子。
比如那个一人能抵上一队的姑娘,有她在,随时随地都是热闹的。
谢宜铭想着想着,笑了。
笑一半,又轻叹了口气。
正值工作日,公园里多是些退休的大爷大妈,这激情,看着一点儿也不逊于年青人。
他沿着步行道慢悠悠地走着,不远处大片的草坪上,有不少人在抖空竹。
这对他来说可是个新鲜玩意儿,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走到了人群中间。
眼前的大叔技艺格外高超,他看着比周围的大爷大妈年轻些,但技术可不逊分毫。在他手上,空竹上天又入地,快晃出残影。
一番表演完毕,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位大爷上前拍拍他:“可以啊小常,比我们这帮老骨头扯得好多了。”
常。
谢宜铭的太阳穴猛地一跳。
这算不上是什么稀奇的姓,他暗笑自己的一惊一乍。
“老什么老,都年轻着呢!”
大叔笑着应道,一扭头看到了他,“诶哟,这还有个更年轻的。”
被提到的谢宜铭礼貌一笑:“叔叔,您真厉害。”
“谢谢啊谢谢。”
大叔热情地拍拍他的背,手劲之大,让他差点儿踉跄,“见你在旁边望半天了,感兴趣?我可以教教你。”
这趟旅程本就没有太多目的,既然不赶时间,谢宜铭想想,答应了。
换作往日,他怕是会一口回绝。
他害怕别人的热情,也讨厌与人相处,但不知怎的,面前这位大叔,让他感到几分亲近。
大叔教得很认真,手把手从头传授给他。可怜谢宜铭实在不是个有天分的学徒,笨手笨脚尝试了半天,也只能将空竹勉强稳在绳上不掉下而已。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已经擦黑,大叔揽着他往外走:“小伙子,留个联系方式,回头我慢慢教你。”
看起来,对方不是一时兴起,是正儿八经想要教会他。
谢宜铭本想说自己住在外地,以后或许也不会再来,但望着对方热情的一双眼,他说不了拒绝。
这双眼……
可能是错觉,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