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下钥后,承天门横街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侧衙署公房内却依旧亮着灯。此时随行在贾公闾身边的只有两名防阁,三人是脚步声仿佛成了整个宫中颇为瞩目的声响。
“你即刻去金吾卫调人,就说裴皎然摧毁尚书省文牒。”
贾公闾一面疾行,一面道。
裴皎然此举怪异,不像她往日作风。但他也能放任她在尚书令的公房里,胡作非为。
终于,他停在了尚书令的公房门口。屋内黑漆漆的,门口是严阵以待的两名防阁。
贾公闾微微蹙眉。
示意一旁的防阁上前把门砸开。
冬日的寒风在开门的一瞬间,猛然灌了进去,吹动帘幔。此时从天边飘来的乌云遮住月亮,只露出疏淡光芒。她从黑暗中走出,朦胧月色倾洒于其身,目光如秋水澄流。
“裴皎然恭迎贾公。”
她插手作礼,微微垂。
面前的贾公闾一身紫袍,长髯之下笑意和煦。他慢慢走上去,垂眸打量裴皎然。面前人虽然弓着腰,但依旧透着不卑不亢的姿态。他手中笏板,轻轻点在她手上。
“裴相公有何见教?”
裴皎然抬,迎上贾公闾的视线。对他方才的举动,显得毫不在意,“衙署中杂乱文牒太多,影响吏治。还请贾公莫怪。”
对裴皎然的话不置可否,贾公闾示意防阁入屋点灯。屋内顷刻重新于烛火下,房内每一个书柜都被砸开,锁摇摇欲坠地挂在门上。这里存放着尚书省乃至整个六部大多所执行诏书的副本。而如今属于吏部、户部、兵部那几个柜子赫然空荡荡的。
贾公闾眼眸半垂,凶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墙角未燃尽的火盆里。
“还请贾公屏退旁人,某有要事禀告。”
裴皎然莞尔道。
摆手示意防阁出去,且将门关上。等到屋内只剩下二人时,贾公闾这才走到主位上敛衣坐下。
“裴相公意欲何为?”
裴皎然道:“陛下,不让我掌中书省。难道会让您一人独掌三省么?”
“怎么裴相公是觉得某能力不足?”
贾公闾反问一句。
走到最东边的书柜前,裴皎然慢慢抚摸着书阁上所刻的州县名,仿佛是想将这千里江山玩弄于股掌,“您能力自然有,但奈何身边的人不争气。所以你注定无法再进一步。”
贾公闾目中闪过思量。它的话剖出了他的劣势,他的确无法再进一步,更别说掌控整个三省。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见疏于君王。
觑着贾公闾,裴皎然道:“此前原正则曾和苏敬晖、崔司徒勾结,意图陷害李休璟,已达到掌控神策军的目的。”
说罢,她上前搁下封信笺到案前,“我不耻于他们同谋,故而拒绝。此事若为陛下知晓,岂会轻饶三人。贾公,此等一石二鸟之计,不用岂不可惜。”
不敢放过贾公闾任何一丝神色变化,裴皎然的目光凝在他面上。
“原正则是苏敬晖的人?”
想起昨晚张让提起原正则时的模样,贾公闾禁不住冷笑起来。
“他如今要坐稳内侍监的位置。除了和外朝联手,还有其他法子么?”
裴皎然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