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
伊摩突然问道,“在街上遇到了?”
——是告状的机会!我终于等到这一刻,马上从盘子里拔起头:“刚才我去找——”
“她去找点心店的伊丽卡,”
创造士说,他擦了擦嘴,换了一副冠冕堂皇的语气,“你也知道,伊丽卡小姐的作品深受镇上孩子喜爱,但只有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人才能得到其中最珍稀的宝物——所以这位小朋友想去求伊丽卡,通过一些不太正当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当然不对,会让伊丽卡为难,对其他孩子也不公平。所以我阻止了她,并带她回家。”
这番话过于胡说八道,气得我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反驳。我飞快转头去看伊摩,刚要对她解释,发现伊摩平静地皱起了眉头。
“不可能,她不会干这种厚脸皮的事,”
伊摩说,“换了是你,我倒比较相信。”
就是嘛!我得意洋洋,又要去踢创造士的膝盖。
“不过,你的新衣服呢?”
伊摩转向我,“出门时候穿的那件,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回来的时候换了一件?”
我一愣,立刻用最短的时间组织语言,用最快的速度开口:“因为蓓丝——”
“因为蓓丝发现那件衣服肘部的尺寸不太合适,需要修改,所以把衣服留下了,”
创造士再度打断我,摆出一张虚情假意的笑脸,“明天我再带你去找她吧。今天她应该很忙。”
人台
创造士说他叫伊戈——呸,我管他叫什么!
那天吃完午饭,他和伊摩在院子里聊了一下午,又在炉火边聊了一晚上。期间伊摩扫了雪做了饭浇了花,我铺了床单摆了桌子烧了开水;而他——他点评了下午茶的酥饼,挑剔了刚晒好的肉干,嫌弃了晚饭的蔬菜汤,最后歪在软椅上打着饱嗝否决了我对早饭吃烤饼的提议。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一年不回家,回家就白吃白喝,也不帮忙干活,还要挑三拣四嫌这嫌那,烦死了!我本来还有不少事想问他,关于创造士,关于那天他说的“麻烦的东西”
,关于蓓丝身上的奇怪的事……现在我只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我最喜欢吃烤饼了!
最终,第二天的早饭吃了煎蛋和面包,配上撒了胡椒的蘑菇汤。这是我吃得最快的一顿饭。创造士才刚打着呵欠在桌边坐下,我就把盘子里的东西往嘴里一塞,把汤“咕嘟”
喝光,跳下桌子出门去了。我要去看蓓丝,我才不信那个人说的“明天带你去找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明天”
永远在明天,“下次”
永远在下次,“有机会”
永远没机会。
我一路跑上街去。可能时候还早,广场上没有多少行人,开门的店铺也不多,连小孩都没出来玩。昨晚下了一层薄雪,地面虽然没有结冰,但又湿又滑。我低头看着路,小心翼翼地挪着走,一抬头发现奈特从前面不远处经过。我高兴起来,刚要喊他,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一把捂住我的嘴巴。
“别叫他,”
身后的人说,“你一叫他,他肯定跟过来,我们就不能去蓓丝那里了。”
我抓住那只手,使劲仰头朝身后看去——果然是那个创造士,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不让我叫,那我一定要叫!眼看奈特就要走过去了,我赶紧举起胳膊朝他使劲挥手——
“你看,你都没有穿那件新衣服,”
创造士说,“不如我们去蓓丝那里把衣服拿回来换上,再去找他玩吧。”
……他说得对。我漂亮的新衣服还在裁缝铺里,现在身上穿的是昨天蓓丝借给我的棉衣,虽然很干净,但既没有松鼠,也没有葡萄,连颗好看的纽扣都没有,平平无奇,没法跟奈特炫耀。于是我放下手来,假装自己并不存在,默默目视奈特走过街角。
创造士发出一声嗤笑。我立刻甩开他的手,转身去瞪他。他今天倒是没穿那身灰袍子,腰带上也没系口袋,看上去和镇上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他身上穿着前两天伊摩翻新的那件棉衣,帽子和围巾好像也是伊摩织的。一想到伊摩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理的衣服穿在这个讨厌鬼身上,我又忍不住想踢他两脚。
“我们去找蓓丝吧,”
创造士说,“你刚才跑那么快干嘛?我说了会带你去,就一定会带你去。”
我心想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干嘛要他带。创造士又开始啰啰嗦嗦了,我不理他,扭头就朝裁缝铺的小巷子走。走了一会儿,我察觉到身后好像没有脚步声,刚要回头去看,一条细胳膊从旁边伸来,递给我一块热乎乎的奶油松糕。
一看就是点心店刚出炉的松糕,包在外面的纸杯都还是热的。顶上的奶油堆成小山,尖尖笔挺地立起,下面的蛋糕又软又嫩又密实,里面还埋着几粒这个季节少见的莓干。
冬天的早上看见这个,简直比回笼觉还要香甜。我矜持了一小下,扁扁嘴接过来,刚要勉为其难地道谢,一转身看见创造士自己嘴里咬着一块,两只手里各捏着一块,胳膊上挂了个纸袋,里面还塞了好几块——看来并不是专门给我买的,只是顺便给我吃,哼,伊摩的早饭怎么没把他撑死。
一块松糕吃完,小巷也到了。巷子里还是冷冷清清,只有裁缝铺的招牌挂起来了,隐约能看见屋子里闪着火光,看来蓓丝已经烧起炉子了。我刚要继续往前走,创造士叫住我,递给我那个装了点心的纸袋。
“你去吧,把这个给她,我在外面等你”
——他是这么说的,好像还有点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