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江念博也很奇怪,长者的衣服摸上去滑不留手,似乎是价格不菲的丝绸材质,如今自己父亲这一辈,也都没有人再穿了。
那衬衫方才被连扯带撞折腾了一溜够,只蹭出几道浅浅褶皱,很快也消失不见了。
在“光湾街”
讨生活的人,日子大多过得清苦节约,实在没有人靠衣装的资本,兼之干的都是与柴米油盐搭界的体力活,因而简单耐|操的t恤裤衩就是标配。饶是胖姐这样稍微讲究些的爱美姑娘,顶天了也只敢套一条白底粉碎花裙子,就出来煮面搬货算账收钱。
长者这身衬衫透着古早又昂贵的气息,让他想起了“老钱”
的做派,实在和这条灰扑扑遍布污泥的小街,不太搭。
“我也没事儿。”
白发长者拾起落在一旁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细细打量正在沉思的江念博。
“三锅(哥),你在我店里搞么斯(干什么)?克(去)外头打!”
胖姐系在脑后的马尾辫都奓了起来,声音洪亮得让整条街上的叫卖声都黯然失色。
她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去扶店里被撞翻了的桌椅和酱醋瓶:“拐子(哥哥),我晓得你赚辽大钱,衣锦还乡咯!攒着力气冇得(没有)地方使是不是?欺负爹爹是不是?”
“我说辽,要打你们克外头打!铆起打(打个痛快)!莫扰我做——生——意!”
一番蓄力后,胖姐终于爆发。
嚷喊声差点把江念博耳膜震破。
水土养人,此言非虚——江城女人的脾气名声在外,曾经有网友在江城本地的bbs戏言,如果全江城的女人一起输出,这座城市,一定会活活地被造出一场八级大地震。
不过胖姐不向“黑恶势力”
低头,反而帮着长者说话,这倒让江念博有些出乎意料。
仗义每多屠狗辈。
“做生意”
三个字咬字极重,胖姐的愤怒在街区回响。左邻右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商家店主,也纷纷围了过来,店门口顿时响起一片南腔北调,同情有,嘲讽有,揶揄亦有。
“咋回事儿啊?咋还动起手了?”
“是说唦,几过分!”
“你嘞个人呐,紧在说紧在说!来来来,克(去)打一架克打一架好不好!”
“现在是法治社会,都莫动手噻!”
“咦呃,啷个敢惹三锅哦!人冇活清白!”
“好家伙,这玩儿给整的,胖姐,你可得找三哥要维修费啊!”
那位被称作“三哥”
的年轻人方才狠命推了老人一把,遭到了动量守恒定律的无情报复,一屁股敦在地上,敦了老半天。
他此刻才回过神来,揉着磕碰到的胯骨,还不忘理好脖颈上的金链,又掸掸花衬衫的袖子。
江念博不禁在心里嗤笑——好俗气的款式,去尖沙咀找陈浩南面试古惑仔,都不一定能被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