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快要美死了,大声说:“好,我洗过澡的。”
这话有点暧昧,林萱站起来,不太自在地说:“我去把衣服做完,只要收尾了。”
不能吓坏她,李君见好就收,笑得很满足,说:“嗳,累了就别做。”
他继续洗碗,林萱拿出没完工的料子,坐在桌边,穿了针,低头干活,时不时擡头看一眼他。
他收了碗擦干手,一转身,就对上了她看过来的视线。她躲开,他却大刺刺继续看,人也走到了桌边。
林萱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小声问他:“你睡房里去,还是睡竹板床?”
当然想睡她房里去,但是不可以啊。李君克制自己,正经回答:“就在这竹板床上睡一会吧。”
他舍不得起身,林萱看他一眼,眼神意有所指地说:“去吧,先休息好。”
“嗳,我听你的。”
就午睡这样的小事,他应得跟商量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一样。林萱笑起来,再催:“去吧。”
李君以为自己躺下来会睡不着,但事实上,连日来,觉都没睡满,何况他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她不再那麽推拒。他心里安定,这房子里有她,更让他放松。他刚躺下,就沉沉睡去。
林萱听到里面安静了,学着他为她做的那样,悄悄起身带上了里间的门,再走回来继续忙。
李君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醒来一看表,已经快五点了。
他翻身起来,正屋没有林萱,门关着,他走到门边,手抓在门把上正要拉开,就听到外面有个男人的声音。
“萱萱,我真的……”
“杨磊,请你不要再来了。”
这是她冷冷冰冰的话,然后是拴门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拉开门,正好对着脸上还有余怒的她。
“你睡好了?”
“怎麽了?”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停了。
李君主动回答:“是的,睡得很舒服,现在精神特别好。刚才外面有人吗?”
她从他身侧穿过,走回桌子旁,拿起未完工的裤子继续缝,低着头说:“吵到了你吧,那是杨叔的小儿子,杨磊。”
李君站在那没动,他心里生出一份嫉妒,但更多的是愤怒。那个什麽磊和她一起生活的年份比他还多,却没有好好护着她。
林萱擡头,问他:“你有急事要做吗?”
李君闷闷地回答:“没有。”
林萱看看表,再问:“你现在饿不饿?”
“不饿。”
“那你过来坐呀,之前我和你说,等有空了和你说的事,你现在还想听吗?”
“听听听。”
他一个箭步蹿过来,拉开椅子规规矩矩坐好。
林萱缝完最后一道边,用手指捏住拉紧了,把它整理得自然些,然后抓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那几件已经完工的衣服裤子,和这件一起塞到他怀里。
“已经做好了,我还得去买一个旧的缝纫机,那样做得快一点。”
“买个新的吧,旧的怕坏了修起来不方便。这个让我去找好不好?外面太阳大。”
林萱看了一眼窗外到了这个点依然很不温柔的阳光,再回头看他,点点头,有些沮丧地说:“唉,我连出门都不方便。”
“没事没事,下次去进货,我帮你找好的防晒霜,之前是我太粗心,没想到这个。”
“不买算了,大太阳天应该快过完了吧,秋天没事的。以前上学还好,在厂里待了几年,好像更严重了。”
“那不出去就是。”
“嗯,说说我在杨家的事吧。那天……我刚到杨家,就有人给杨叔捎了信,那是爸爸托人给他带的,他看完信以后哭了,让我留在他家。警察处理完,他拿到骨灰后,才和我说爸爸没了,要办丧事。罗红梅的骨灰被她娘家……养父母家领走了,没在这边办。”
她不想再叫那样的人一声妈,也不想叫那样没有教育好孩子,也对她没有过一丝温情的人外公外婆。
她边说边抠着手指,李君心疼之下,胆子变大,挪到靠近她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抓了她其中一只手,说:“你没有留指甲,别弄,抠我的。”
她没再抠,也没挣开他的手,只是平静地继续说:“他们大概把我们当成了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杨丽和杨叔当着我的面,为了我的去留不断地争吵。杨磊说我是惹祸精,要赶我走,因为他爸妈从来不吵架的,杨峰就和他打起来。所以那时候他家很乱,哦,我忘了说,杨丽为什麽讨厌我。搬到街上后,罗红梅打牌遇上水泥厂那个黄琳。黄琳到她面前一顿乱说,罗红梅就沖到杨家,又打又骂,说杨丽和我爸有不正当关系。尽管大家都清楚得很,但杨丽还是觉得被羞辱了。她要维持她的好形象,面上大度说了原谅,实际上,我在她家住下之后,她每天都会背着人,拿这事刺我。”
李君手指摩挲着她,给她安慰。
她继续说,语气平静,没有一丝难过,好像在说着电视上放过的剧情一样。
“讽刺的是,第一笔钱寄到的时候。他们俩的想法就调了个头,杨叔觉得有这麽多钱,不如把我送回城里。杨丽不同意了,翻出我爸和杨叔的交情说事。于是,他们就拿着钱正式收留我。人性真的很怪,她不情不愿收留我的时候,虽然说不上多好,但还不算苛待,拿了钱以后,她就一门心思要苛刻我。说什麽梅山中学离她娘家近,好照应,镇上中学太吵闹,会影响到我。杨叔……杨卫国没说任何话,因为那时候,水泥厂已经不行了,几个月没发工资。再后来,他摔断了腿,就更不张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