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晓苗赶紧捂他嘴,这下轮到她脸红了,她嚷:“诶,你这人怎么能随便读人家的信啊,还用普通话读,真肉麻!”
夏静生好笑,挑了秀气的眉眼,乐呵:“熊晓苗,这是这可是你自己写的!”
熊晓苗红了脸,没话说了。
花花绿绿的信纸,黑色的炭笔字,趴趴熊的浅色背景,这都是多久远的事情了,久到她都要忘记自己写过些什么。
熊晓苗窝在夏静生的肩膀里,翻着自己以前写给他的情信,那时,她一惹他生气了,叫“小静先生”
还解决不了问题,一定就回宿舍奋笔疾书,这招还最管用,夏静生只要一回信,两人就又黏糊回去了!
翻过一张张笔迹,回忆着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吵的架,她仿佛回到那个寂静的夜里,宿舍里,梅娆开始打起鼾来,她开了盏小小夜灯,绞尽脑汁的写着。
在美国的日子里,她没有把夏静生写的信带在身边,没有那个勇气,每一封信,每一个字都是在提醒她发生的种种。后来,即使她回了国,依然是记得那些信被放在哪个角落的,却是再也没勇气去翻过,害怕心里的伤痕被挖开,拉链一下子咬到肉一般的疼痛。
熊晓苗不曾想过终有一日她还会有机会再看到自己写的信,能像今天这般和夏静生肩挨着肩,窝在沙发里,让阳光慢慢的透过信纸,一起品读着这些类似日记般的东西。这是多么大的恩赐啊!
她想过夏静生或许已经把这些信纸都烧了或扔了,或许自己再打开夏静生的信,是多么的难过惋惜和遗憾,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因为有了夏静生坐在身边,他宽厚的肩抵着自己,她才会有如此的勇气,她才能在读着这些文字的时候,有心里觉得是青涩的,却又是甜蜜的。
夏静生翻着信纸,一下子笑出来,指了一段,捏了熊晓苗的手指,“来看看这个!”
熊晓苗瞥了眼,脸一下子烧起来,自己怎么可能写出这么肉麻兮兮的话,现在读来真是幼稚极了,她嘴上还是不服气的:“我这叫情真意切,不像某人,回给我的信,要么就是抄抄诗,要么就是写歌词,跟个榜单推荐人一样!”
让夏静生写这些风华雪月简直是要他命,其实他的文笔不错,就是字不多,写了一点,就配上他自己喜欢的歌词。
夏静生听她这么说,抓了信纸,偏了头想了下,看着熊晓苗慢吞吞说:“我还以为你把我的信都扔了!”
他本来以为熊晓苗这般小孩子脾气,分手后一定把她的信当垃圾处理,没想到她却还是记得他写的东西的,可见她也似他这般,赌着气又不忍心扔掉。
熊晓苗看着夏静生灼灼的眸子,眼里的光亮深得要把人吸进去了,一下子手忙脚乱,丢了信纸,跳起来,还在嘴硬:“扔了,谁说没扔!”
夏静生却没生气,也慢慢站起来,一手握着信耷拉在大腿边,一手叉入兜里,低了头,用很柔软的声音,问着熊晓苗:“我曾经写给你的信呢?你都放在哪里?”
却又仿佛不似在问熊晓苗,倒像这个问题曾一遍又一遍,私下的,在无人的夜里,自己慢慢的问起,声音充满了感伤,却又柔得让人的心荡出水来。
熊晓苗顿住,背过身,她想像得到他翻看自己的信的情景,至少,她也是那么想过,在翻看着他的笔迹的时候,不自觉的想过:“我曾经写给你的信呢?你都放在哪里?”
我曾经写给你的信呢?你都放在哪里?
藏在瓶子里,或是塞在抽屉里,又或是在夹在书里?抑或是早已被撕碎,化作了尘埃?
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染上了灰尘,不敢去触碰,慢慢的遗忘,慢慢的,不再痛了……
那曾经在生命里充满诗情画意的书写的我的信呢?那曾经在年华里充满喜悦一读再读的你的信呢?
如今又是在哪个角落,默默的飘零?
时光里的信(下)
冬天的时候,熊晓苗的印度教授发了邮件,大意是希望熊晓苗能回趟学校,汇报下研究,参与一份期刊的论文发表,末尾还加了句,来回的机票可以报销。
熊晓苗这么多日子下来,已不会对夏静生有所隐瞒,饭桌上如实的告诉自己老公,紧紧张张的看夏静生的表情,夏静生正在夹菜,顿了一下,熊晓苗赶紧说:“我也可以不去,推一下,不参加什么发表,然后视频报告也可以!”
夏静生放下碗,抬眼,很认真的说:“没事,你去吧,这是好事!”
熊晓苗心里是开心的,却又不相信,问:“真的?”
夏静生拨了拨饭碗,重重的点头,宽和的笑起来,“笨蛋,这有什么好假的,去呗!”
熊晓苗“嘿嘿”
的笑,倒觉得这个夏静生不像她认得的夏静生了,想了想还是得说:“我想如果可以,我还要去看下周游,实在不放心!”
夏静生又拿起碗,拨了口饭,慢慢嚼着,“恩”
了一身,咽下饭,说:“帮我问候他,祝他早日康复!”
熊晓苗“啪”
一下放下筷子,大头凑到夏静生跟前,说:“小静先生,你怎么啦?被谁穿越了?”
夏静生没好气,拿筷子敲了她头,把熊晓苗敲回去,说:“你哪来那么多胡想的,周游的问题都是解决的事了,我相信你!”
再转头,看熊晓苗崇拜的看着自己,一口饭差点没噎在喉咙里,低吼:“熊晓苗,我人品就那么不好?”
于是,熊晓苗再次回美国的日子就这么来了。
熊晓苗本人是一点都不想夏静生来送的,她很讨厌机场,讨厌浦东机场的圆柱吊顶,讨厌广播里不停变换语言的提醒登机消息,讨厌入闸后,递上护照的那一瞬……
但夏静生定下的事一般都是改变不了的。他请了假,亲自开车过来,熊晓苗怎么说都没用,把他说烦了,他就丢出来一句:“五年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一个人走的,五年后,我怎么会再错过!”
熊晓苗这才知道他的坚持,心里有隐隐的疼,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她咕噜:“又不是不回来了!”
夏静生扶了推车,帮她放上行李箱,横了俊气的眉,瞪了眼,恶狠狠说:“你敢!”
两人又这般斗嘴着一下子就到了入闸的时间,大厅广众之下,夏静生和熊晓苗没怎么好意思亲热,两人拥抱了一下,熊晓苗抱住夏静生,努力的吸着他衣服上的薄荷香,衣领还有淡淡的柠檬甜,她闭了闭眼,这就是她熟悉的夏静生啊。
她正要伤感,被夏静生拍了把头,说了句:“早去早回!”
就被推入闸了。
熊晓苗拎着行李包忘里面走,想着这夏静生好不解风情,但想想自己过二十多天又要回来了,搞成这么伤感,实属没事找事,她巴巴大脑袋,挥挥手,往里走。
夏静生笑眯眯看着熊晓苗的爆炸头晃啊晃,慢慢消失在人群里,背了身往机场外走,坐进车里,开出去的时候又突然打了个旋,往停机坪的方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