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你的人,不在苍生的范围内。”
楚长明笑道:“那我岂不是破坏了你的修行?”
“没关系。”
断臂人刚要说点什么,忽地想起来那个青年临走时朝他回头看过来的那冷冷的一瞥。那是会杀人的目光。断臂人杀过许多人,也见过许多杀人的人,却没有见过谁能有那么冰冷到丝毫没有温度的目光。
如果他此刻说了出去,将来,他将会以一种惨不忍睹的死法死在那个青年的手上。
断臂人打了个寒噤,喉咙里像是卡了样东西,眼里有着深深的恐惧。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依旧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去救助一个恶人,
就像我理解不了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
凤兰牵着楚长明的手一步步踏过楼梯,走回自己的房间。
今夜无事生。
楚长明抚摸着凤兰胸口处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两个人紧紧相拥,楚长明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偏头去吻凤兰的耳朵,并低声轻语,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凤兰听到了没有。
“我果然还是……永永远远无法和你一样心怀……天下……”
楚长明这几天跟着凤兰,按照对方的要求着装,样子和款式大概都是他还没有成为仙尊之前的,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对这几件衣服充满了执念。
在成为仙尊之前,打打杀杀于楚长明而言是一顿家常便饭,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遇见了沈古柯。他那时体术、剑术、箭术训练不在话下,穿不了那种繁杂繁琐的长袍,衣服也只有箭袖和窄袖两款,根本不像成了仙尊之后,应端月仙人的要求,必须着装得体,符合一个仙尊气派大方的颜面,都是那种飘逸的广袖和宽袖。
后者于楚长明而言太过复杂,也好在成为仙尊之后,就不再去凤家训练,而是每天被凤兰寸步不离地跟着,随着他东奔西走,那样的衣物,倒成了彼此二人每天早上安静相处的契机。凤兰会细心地给他把每一粒扣子和绑带扣好和绑好,即使楚长明不曾这么要求过,也心甘情愿的模样。
当然,现在,楚长明每次想起这段过去的记忆,脑海里浮现出的模样都是紫衣人的脸。
直到现在,凤兰似乎还以为他不会穿那么繁琐复杂的衣物。有几次楚长明想开口告诉他,沈古柯教过了,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今天早上起来,楚长明一摸旁边的位置,现那块被子下的面积早就已经冰凉。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推开床旁边的窗子,太阳已经热烈地照耀到窗台这里了。时刻大概是早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凤兰早就出去了。
桌子上摆着一张小纸条,大意是说,凤兰已经打好招呼,只要楚长明在门口喊一声店小二,就会端上来毛巾热水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本来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可能这不像凤兰的风格。下面纸条上接着写:我出去是去找商行,看看会不会有人要离开沙漠,可以跟着一起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一般而言写到这里也就够了,只可惜这也不是凤兰的风格。
于是楚长明再看下去,就看到这么一行写得比较小的字:“昨天晚上我太兴奋了。对不起。”
旁边画了一个哭兮兮的表情。
楚长明揉着两边太阳穴,哑然失笑。
他开始起身穿衣,想着那些被篡改的记忆会对他影响究竟有多少。凤兰不介意,他在乎的是楚长明这个人。
不是的。关键点不在这里。
和凤兰一起离开这里吗?
真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呢。
可是自己能再次从他身上学到什么?
他从奉已白身上看到了向死而生的决绝果断,从容城身上看到了“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的热情盎然,从凤兰身上看到了“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的伟岸,就连那个紫衣人,他也被对方那么张扬恣意的恶欲所震动。
可是他有什么呢?
和凤兰一起离开这里,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可惜不是楚长明想要的提议。
他依然想要直面紫衣人,哪怕精神被摧残,也无所畏惧。
不过,在这之前,得把凤兰完好无损地推出这个局里面。
楚长明洗漱好了后,拿着一条布带绑在额头上,准备出去找凤兰,他站在住房的院子里,暖暖地晒了会太阳,以驱走一些寒冷,这阳光虽然热烈,却没有什么暖意,他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到过沙漠,也就不怕暴露面容,迎面和一些走进来的部落领打着招呼。
楚长明正准备出门的功夫,估摸着紫衣人可能还要好久才能找到他,便放下心来,才踏出院子门一步,他就感觉到空气中有些异样,从那座倚天一般的高楼上传来了一种波动,一种楚长明非常熟悉的波动,是紫衣人的气息。他心中警铃大作,目光猛地往那座楼看去。
该死!他怎么忘了,要论不按常理出牌,不只他楚长明,那个紫衣人也算一个好不好!
叙晚意站在高楼之上,身旁跟着一个头上有羽毛的华丽装饰的白色长袍男子。叙晚意冷着脸,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一出绿洲之景,他早就心急如焚,面上却一点不显,多日来毫无音讯的寻找让他终于按捺不住,他托起手掌,掌心托着一个光球,它的中心漩涡似的流转着黑气,散着不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