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并不懂得人类之间的弯弯绕绕,不能识别人心,况且即使他能做到这一点,只可惜他遇见的是楚长明,自然也无法察觉到对方的这种天衣无缝的诡诈之术。
楚长明继续说:“我已经和你成为了盟友,自然要替你着想。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
楚长明言笑晏晏,“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的血,来让你变成普通人。你看看这背后势力牵涉极为广大,你如果真的变成了普通人,……你要如何全身而退呢?”
尾音婉转上扬,充满了不知名的蛊惑意味,像是夜晚忽然袭来的一缕异香,又似遥递而来的高楼之曲。
鲛人不禁肃容,他思考了一会儿,没找出哪里有问题,便用目光向着楚长明示意,询问着:“……那,该怎么办。”
楚长明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云淡风轻道:“我给你两个步骤。”
“第一,放我和奉已白离开。这样可以减少修士参合进来的势力。”
“第二,解决掉所有一切的麻烦,你方可以高枕无忧。要想解决掉所有一切的麻烦,我可以充当你的耳目,替你去找出你所谓的人类领,此为一;那位魔修虽与我交好,但其更是魔尊的手下,你要做什么,我都恩怨分明,绝不阻拦,只不过,相比较于你出手,倒不如……让魔族和妖族自相残杀,来得巧妙。”
“此为二。”
“如果你还想听接下来的三,我希望,你能收起你的莽撞,把十杀阵收起来。”
楚长明从容不迫,冲着鲛人微微一笑,不见锋芒,一点胁迫意味却是十足。
永河县的局势结合几方势力的存在,并不难懂。再加上远归客所论述的凤兰一事,这件事就越加明朗。
人类压榨欺辱半妖在先,半妖得一人类为领,得“自由平等”
之启蒙,兼之有鲛人神通广大,一群浑浑噩噩之辈顿时经过几年休整,齐聚于如愿海占岛为王,与人类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鲛人久受永生之门禁锢之苦,与其余半妖同其宗族,同病相怜,都是被剥削之物,因为那一句“吾心吾身”
,半妖就此同仇敌忾,与人类有着不世之仇。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楚长明观察过听远归客说书之人的态度,以及想起过庄主的话,明白了一件事情——在半妖同心协力可其利断金的同时,人类除了一些居住在港口的居民,大都不相信如愿海一事,有的甚至不曾听闻,富贵的依旧在醉生梦死,贫穷的依旧在奔波生机,完全没有一点危机警觉之意,也怪不得当时庄主明明身份不低,却在奉已白、相柳面前,惯会伏低做小。
只因,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半妖和人类所居之地天时地利一样,就看这人和,看着彼此的精神面貌。而且,半妖是有强大的妖力的,即使人类当中再有许多能工巧匠、再巧夺天工,如往时墨子造机械飞鸟一般厉害巧妙,也不能说完全敌得过这种妖力。
假以时日,就算人类人数众多,地大物博,源远流长,被半妖完全替代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其中,如果半妖当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想着报仇一事,到时战争一打起来,也只做破釜沉舟之事,虽然结果几近惨烈,双方损失惨重,死伤百不存一,但到底人类数目众多,这里仅仅只是永河县,一个小小的县,如此一来,还是算作人类的胜利,且这桩世仇不会延续下去,仇恨不会随着时间的酵而越演越烈,只到这里为止。
放眼整个未来历史,半妖的存在也不过只是历史的一小朵浪花罢了。
可是,半妖想要延续下去。
这是楚长明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在此局之外,妖王相柳引起了楚长明的注意,加上最近和沈古柯见面时,对方没有任何掩饰地暴露出魔尊插手的痕迹。
远归客在这个时候,宛如雪中送炭,变着法子告诉他——半妖的起源是凤兰造就的。
因为一场好心。
凤兰本意是想打破各种族之间的隔阂,所以联合一些妖族进行了创造半妖的“计划”
,他或许是期待于这种中间产物能够平息双方的偏见和歧视,然而半妖依然是人类所唾弃的产物,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加剧了人类对异族的残忍和厌恶。
这种中间产物,在凤兰看来,诞生的意义是美好的,而在一些魔族和妖族眼里看来,却是“罪恶”
的开始——他人之不幸,自己之喜悦。
文化、思想、学习、创造,在这些方面,半妖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微妙的变化。
如果半妖不会思考、不会喜怒,那么尚且惹不出来这么多祸事。可是他们偏偏会思考、偏偏会息怒,甚至于可能更甚于人类。
魔尊和妖王把这里称作为“实验场”
,想必实验的就是这样一件东西。
这就是一场局中局。布局岁月之久,手段之匪夷所思,目的之诡异,统统都出常人之想象。甚至说出去,没有一个凡人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