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水门镇的人,张成林自然也嗜酸,一踏入东耳屋,闻到酸味,就已连连在吞咽口水了,当下接过酸沙梨,先嗦了一口表面的酸水开开胃,跟着迫不及待咬嚼起来。
做酸沙梨没什么技巧,就是放兑了适量酸醋的凉白开里泡,沙梨表皮硬,内里甜,酸水就是透了进来,也改变不了沙梨本身自带的味道,再加上硬表皮和沙梨果肉自带的颗粒感,张灵悦一直觉得其口味和口感都不怎么样,总不爱吃,但也有人就是爱吃。
如张成林,就很喜欢这个,三两口干掉了一个,还意犹未尽,想再吃一个,又想到这是要卖钱的,只能强抑住了这个念头,咂着嘴回味。
张灵悦还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吗,她用竹签又扦了一个递给他,说道:“爸你吃吧,喜欢吃这个的人不多,沙梨又是自家树上的,不花钱,老卖不出去还占着一个瓶子,要不是想着品种少,客人觉得不像个酸料摊,我都不想腌这个卖。”
说毕,顿了顿,回答张灵音先前的问题:“我之所以没有留一些做好的酸料做证明,不是不舍得,而是那些是前天和大前天腌好的了,到了今天,没那么好吃了,要再留到现在,更难吃了,显不出我的水平,爸吃了那些酸料的话,只会对我做的酸料更没信心吧。不如等明天,新的一批酸料腌好,吃新的更有说服力。”
张成林摆了摆手,才吃过酸沙梨,成品这一关,他是相信了的,张灵悦的确做出了可与圩上最大酸料摊相媲美的酸料。
目光在一溜装着酸料的玻璃瓶上滑过,张成林没忘记是因为什么说到卖酸料这个话题的,拉回话题问道:“你说就立孝立严去寄宿学校的事有话要说,这和卖酸料有什么关系吗?”
张立孝和张立严立即看向张灵悦。
对啊,为什么大姐说着要说他们去寄宿学校的事,结果却跳到卖酸料上去了?
张灵悦道:“我们回饭间说吧。”
说着想到什么又补充:“想吃酸姜辣椒沙梨就再扦一些,但不要吃太多,这些泡了很久,太酸了,容易倒牙。”
三个小的欢呼一声,各自拿了新竹签又扦了些酸姜辣椒,心满意足地回饭间去,连张成林都没忍住,多扦了几块酸姜。
又回到饭间,各自落座,张灵悦先问两个弟弟:“立孝,立严,你们愿意去寄宿学校读书吗?”
答案当然是不愿意的,这个张灵悦很清楚。
上辈子,两个弟弟不愿意去,但也不敢对父母提出来,就在这一晚,临睡前,张立孝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忍不住哭了,憋不住来跟家中仅次于父母的第二权威张灵悦说,问她能不能跟父母说说,让他们不用去寄宿学校?他们宁愿自己在家。
张灵悦听得心中酸楚,但也无能为力。
他们家的爷爷奶奶早就不在了,外公和外婆也在这些年里相继去世,偏巧,父母都是家中的独子独女,想要找一个能帮忙照顾两个弟弟的嫡亲兄弟姐妹都没有。
松岗村里的村民倒是都姓张,论起来都是亲人,但就算同姓同村,也是要分房头,论个亲疏远近的,远的平白上门拜托人家照顾儿子不现实,同一房的吧,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要不是实在没辙,张成林和刘婵何至于要把儿子送到没有一个亲朋戚友的寄宿学校去?
那时候,张灵悦只能和张立孝相对流泪,内疚自己帮不到他们,只能保证,周末会尽量去接他们回来团聚。
之所以说尽量,那是因为家贫,父母收入不高,所以一角一厘钱都要计较着花,若是每周来去县城接送两个弟弟,计下数来,也是一笔不少的钱,清贫的家花不起这笔钱。
这辈子,可不能再这样了。
看两个弟弟犹豫地看着张成林,不太敢说的样子,张灵悦鼓励他们道:“大胆说,放心说,不想去就说出来!大姐也不想让你们去寄宿学校,那里没有一个亲朋长辈,学校又是新开的,办学才一年,都不知道内里究竟如何,大姐实在不放心让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