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春正焦急之时,忽见李金赶来,忙引之上楼,进得一间小客房坐定。徐春通报了黄河水文及国民党黄委会下令堵口的情况。
李金说:“目前冀鲁豫战场军情紧急,蒋介石集中了郑、徐两绥署30多万兵力,从东、西两个方向钳击我军主力。老黄河大堤还没有完全修复,滩区群众也没有来得及全部撤离,黄河又值汛期,无论从军事上、政治上讲,目前让黄河归故,都于我不利。虽然我们按区党委指示,采取了‘卡脖’、‘砍腿’措施,但是敌特监视严密,监工又狠,工程进度仍然较快。所以,区党委派人来传达了刘邓首长关于‘牵鼻’的指示,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对花园口堵复工程采取果断措施!”
“实施炸坝计划!”
徐春坚决地说,“绝不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李金狠狠地抽了两口香烟,踱了两个来回,沉着地说:“这样恐怕不太好吧?况且困难很大,炸药根本进不了工地,就连人员也休想踏进工地半步啊!”
“那怎么办呢?”
徐春焦急地摇着蒲扇。
李金沉思良久说:“这样吧,我去花园口实地勘察以后,再同彭龙商量行动计划。你们在这里还要多花些工夫缠住许贵,使工地钱粮供应发生困难;并通知地下党支部,进一步动员和领导民工怠工怠料,拖住工程进度。”
李金走后,徐春坐上黄包车径往国民党郑州前进指挥所找许贵去了。
许贵是刘峙的心腹,专会搞钱。在刘峙的授意下,他通过做假账、吃空额、虚报编制、挪用公款做生意等手段,为刘峙的私人金库积累了数以百万计的巨款。花园口工程局成立后,刘峙看准了这块肥肉,又派许贵兼任了钱粮科长。赌博是他的嗜好,赌术却并不高明,但出手很大。前些日子,花园口工程进度十分缓慢,前来开封和商丘督战的陈诚、顾祝同为此大为不满,严令工程局限期合龙。上边交代下来,许贵才亲自督办钱粮和材料,工程进度因此加快了许多。这日下午,他捏着拇指和食指在院子里焦躁地瞎转悠着,看见什么都不顺心,开口就想骂人。大家只要看见他的影子就立刻躲得远远的。
“许科长,许科长!”
徐春拎着皮包走进来。
许贵惊喜地说:“你来得正好,今晚我们搓它十圈,怎么样?”
“哎呀,汴徐段铁路一中断,我们合伙买的海鲜运不来,哪还有心思打麻将呀?”
徐春说着,从夹子里取出几张收货单据,递到许贵眼前说,“再不去运回来,这批货一烂掉,光你就要损失400万元法币!”
许贵搔了搔头皮说:“那好办,明日工程局要去徐州运水泥,我多派几辆车把你的货拉回来就是了。”
“共军大部队刚撤走,到处都是游击队,路上恐怕不安全吧。”
“那不要紧,”
许贵轻松地说,“我会派部队押运的,几个游击队算得了什么!”
“真是那样,我就放心了。”
徐春笑着说,“就冲许科长这句话,我今晚也得摆一桌酒菜,陪你搓个通宵啊!不过,科长的公务很繁忙啊!”
“公务?去他妈的,烦死人啦!咱忙了好几日,也该松口气,搓它个痛快了!”
“那好,我先回去准备一下。”
徐春回到东垣酒店,通知了几位精于麻将的同志,又派人给游击队送去拦截物资的情报。
许贵兴致勃勃地赶到酒店,徐春早备下酒席。
几杯酒下肚后,许贵话就多起来了:“他娘的!黄河水涨得很大,工程进展缓慢,这是理所当然的嘛。哼!顾祝同全不念当日与刘主任的交情,居然说刘主任通过工程搞钱,要追查我的责任。谢仁钊那混账东西还胡说什么有共党破坏。哼!这简直是捕风捉影!”
“刘主任也是老资格的上将,难道还怕顾墨三不成?”
徐春说,“蓝衣社那些人在工地上抓了几个共党?”
“抓到个球!”
许贵不以为然说,“明明是水急浪大才冲走了几只木船,可是谢仁钊却派蓝衣社的人借题发挥,结果啥也没查出来,只得抓了一个误入工地的外乡人来交差。”
徐春这才知道王海他们无事。又问道:“政府为啥偏偏要在汛期堵口子呢?”
许贵喝得有点儿麻了,神气活现地说:“兄弟,你们有所不知,这不光是个水利工程问题,啊!而且是个军事战略问题!你,你们不懂的!这黄河要是归了故啊,嘿!少说也能顶40万大军!这可不是兄弟吹牛吓人,而是陈总长和顾总司令亲口说的。哎,听说呀,国防部和美国顾问团正在制订一个利用黄河归故、彻底消灭冀鲁豫共军的计划。这计划要是成了,整个鲁西南的共军都跑不掉!”
“什么计划,那样凶?”
“不清楚,只是听说而已。”
“这黄河要是归了故,冀鲁豫地区就会变成一片汪洋,咱们所需要的农副产品就没有了,岂不断了我们的财源吗?大批难民再逃进开封城,政府可就难办啰!”
“嗨,老徐,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呢。不过,这对我的钱粮科来说,倒是发财的好机会呢。”
“不过,这水大流急,要堵河归故,恐怕是不行的吧?”
“老弟,赵守钰委员长确实比美国人聪明,用他的办法,工程进展的确很快。前天我到工地去,东、西两坝已经伸到河心,再进50多米就可以合龙。”
徐春见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便叫人撤下残席,摆摆手说:“诸位休谈国事,要是让侦缉处的人听了去,可就惹下麻烦了。不谈这些,你们打牌吧。”
麻将摆上来,中发白,筒条万,稀里哗啦修城墙。许贵今天手气特别“好”
,半夜过后,赢得法币300多万元,钻进他的乌龟车,探出肥脑袋,眯起肿泡眼,咧开大嘴,打起哈哈说:“各位得罪得罪,明天俺再来!”
徐春将新情况写成一个简报,令交通员分送区党委联络部和李金。接连三日,许贵手气大减,连连“点炮”
,所携巨款输了个精光,但他毫不在乎,竟连住地也不回,整天泡在酒店里。越是输,就越想翻本,究竟输了多少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包里没了钱,开个批条派勤务兵取来,接着再赌。
这一日,许贵正赌在兴头上,副官跑来告诉他,说运输队遭了袭击,所有物资和车辆被焚毁。他先是一惊,不久便若无其事地说:“那是押运部队无能,共军游击队太狡猾,与我无甚干系。来,我们继续玩儿!”
徐春闻此消息,心中大喜,忽然眉头一皱,向三位“陪客”
递了个眼色,让许贵割了个“满贯”
。许贵正在得意之时,徐春说:“许科长,你们工程局财大腰粗,这点损失还不如牯牛身上一毛,只是苦了酒店了;再说,科长你不也损失了好几百万的本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