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8月初的古都邯郸,被太阳炙烤得滚烫,天气真是热极了!蒋介石在晋冀鲁豫解放区周围部署了重兵25万人,随时准备吞掉刘邓大军,战争形势真是紧张极了!
晋冀鲁豫中央局和军区颁布了《军事斗争纲要》后,又接连召开了好几个会议,最值得注意的是刘伯承司令员在邯郸4000人干部会议上做的报告。他说:“今天中国正处在美国反动派与中国反动派联合向中国人民进攻的严重局面中,我们中国人民只有团结一致同反动派进行坚决的斗争,才能最后取得胜利!”
经过紧张的战争动员和战争准备,驻邯郸的机关、家属,扔下了无法带走的坛坛罐罐,搬迁到了冶陶,重新登上了太行山。执行南线自卫反击作战的部队,正络绎不绝地向冀鲁豫前线开进。无论北上的机关、家属,还是南下的将军、战士,大家都同仇敌忾,抱定一个决心,立下一个誓言: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战争的气氛笼罩着古城邯郸!笼罩着大名府野战军指挥部作战室。墙上挂着巨幅军用地图,几个参谋忙着在地图上做标记。上传下达的电话声和发报机的“嘀嗒”
声,不断飞进屋里,敲击着人们的耳鼓……
身材魁梧、剃了光头、戴着细腿高度近视眼镜的刘伯承伏在桌案上,左手拿着放大镜,在没有一根等高线的地图上,慢慢移动着,时而头也不抬地询问和他一样剃了光头,一样魁梧的参谋长,一边满意地点着头,一边用手指比量着图上的距离,做出判断,娴熟地画上箭头……
蓄着短髭的野战军政治委员邓小平放下钢笔,抽出一支香烟来含在嘴里,欲划火柴忽又停住,深邃的目光盯着那幅已经贴满红蓝小旗的巨幅军用地图。他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说:“我建议主力主动向南出击,并把突击重点放在蒋介石赖以发动内战的大动脉——陇海铁路线上!在晋南,胡宗南和阎锡山各一部企图打通同蒲路南段;在山东,薛岳主力一部结合王耀武部企图打通津浦路,割断我与华东的联系;在冀鲁豫,刘峙主力继续围追堵截中原我军,企图迅速结束南线战事,尔后集中全部兵力,结合第11战区孙连仲部,向我区中部实施主要进攻,打通平汉路,并企图利用黄河归故,分割和淹没我解放区。‘蛇打七寸,鱼抠腮’。陇海路是连接东西战场的大动脉,如果我们截断它,东可以配合华东我军作战,西可以策应陕甘我军作战,南可以支援中原我军的突围作战;如果我们破击它,势必会吸引郑州和徐州敌人回援。如此则可减轻华东和中原我军的压力,打乱蒋介石的内战部署,迟滞敌人向我解放区的全面进攻!”
“政委此计甚合我意!”
刘伯承抚掌说,“宽大机动,创造或寻找敌人的弱点,并抓住利用扩大他们的弱点,给予有计划的突然的袭击,是把握主动权的最好方法。政委说了,就是决定!我们的铁锤首先就砸在蒋介石赖以发动全面内战的陇海线上!我军主力跳到外线,大踏步地前进,从考城以东至虞城以北,向敌人突然发起宽大正面的大规模反击作战,打乱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的部署和时间表!”
“不过,”
参谋长李达摸着光头说,“敌人重兵对我解放区虎视眈眈,考城、吕园子等处集结有敌人大部队。如果我们主力出击陇海线,则北面的孙连仲集团,西面的孙震集团,东面的薛岳集团,就有可能趁机威胁我侧背。况且,陇海路以北地区基本为刘汝明集团和薛岳集团所控制,敌人配备了纵深达六七十里的防御阵地,封锁沟、封锁墙、明碉暗堡不少,我几万大军要秘密通过这一地带也绝非易事呀!”
刘伯承回过头来,一缕阳光射在厚厚的镜片上,立刻反射出两道耀眼的白光。参谋长的担心,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而是有了相应的对策。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军在敌人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以突然的、隐蔽的动作主动出击外线,以猛虎掏心的战法,突入敌人纵深,进行宽大正面的攻击,有重点地猛袭,这势必出敌不意,给敌人以防不胜防的打击!因为我们的这一战法,超出了敌人的认识水平,所以能够实现行动的隐蔽性和攻击的突然性;况且,政委建议主动出击陇海线,采取‘攻敌所必救’的战法,是从战争全局来考虑的,是高屋建瓴的嘛。”
邓小平又点燃一支香烟,说:“我军要实现吸引敌人回援这一战略目的,主力就必须保持闪电般的战术特点。也就是说,有好大的脚,穿好大的鞋,有什么样的兵,就打什么样的仗嘛。不可顾虑自己的侧背,大胆地撇开敌人的前沿据点,以破釜沉舟的勇气向敌之纵深、我之攻击点猛进长袭!敌人的后院着了火,必定回来救援。这样,中原、苏北之围可解,我后方亦可保无虞了。”
“听了司令员和政委的精辟分析,真是胜读十年兵书啊!”
李达说,“不过,中央会同意我们的打法吗?”
邓小平弹掉烟头上的烟灰说:“中央既然同意我们使用主力于冀鲁豫,而且没有规定具体的作战区域,这就给了我们最大的机动权。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改变敌我力量对比,从这一点上说,我们和中央的战略方针是保持一致的。所以,我们在正确理解了中央指示精神的基础上,就应该放开手脚,大踏步地前进,大踏步地后退,打运动战嘛!”
刘伯承指着地图,下决心说:“政委说了就是决定!战术嘛,就是要拿来消灭敌人的,不管黄猫黑猫,咬得住老鼠的才是好猫!我决心将第2、3、6、7四个纵队编为左、右两路军。我和际春同志率左路军2、7纵队和冀鲁豫军区部队向商丘以东、砀山以西的铁路两侧猛扫;小平同志和李达参谋长率3、6纵队为右路军,向兰封以东、商丘以西铁路两侧猛袭。我东、西两路大军在这300里宽的正面战场上,对敌铁路沿线据点黄口、砀山、兰封、民权发起重点攻击!”
“好!再动员10万民兵支前,彻底破坏敌人这300里铁路,运回全部钢轨造枪炮!”
邓小平补充说。
“参谋长!”
刘伯承擦着镜片说,“向各纵队发出预先号令,全军于8月5日开赴冀鲁豫前线!”
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张际春拿着一摞打印好的文件走进来,分发给众人。
邓小平仔细看完文件,对李达说:“参谋长,政治部搞的这个《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细则》很好,连同命令一齐下发到各部队。我们这次作战区域是敌占区,群众很可能不了解我们。因此,各部队在行动前,都要组织干部和战士认真学习、讨论这个纪律细则。同时,各部团以上单位都要抽调一定人员组成纪律检查小组和宣传小组,一旦发现问题,就及时处理。军区也要成立一个相应的纪律检查团,到各纵队巡回检查,评比先进,处理问题。兵马未动,纪律先行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广大人民群众心目中树立起党和军队的良好形象!”
“对!”
刘伯承赞同说,“没有纪律,军队就不能打仗;只有加强了纪律性,革命才会无往不胜!”
张际春说:“组织纪律检查团的事就由我和穰明德同志办吧。”
1946年8月5日清晨,太阳刚刚露出红脸庞,广袤无垠的豫北平原上,几十股灰色的铁流向南奔去……其中一支约五六千人的队伍分作三支箭头,从濮阳向东明方向疾进,这就是萧永银指挥的第18旅。
在老虎团的行军队伍里,战士们叽叽喳喳地议论不休:
“这打的是哪门子仗?不守解放区,反倒跑得远天远地,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乡亲们哟!”
“这是什么战法呀?俺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通。”
“喂,估计参谋,你给俺估计估计吧。”
赵兴来把步枪换了肩,望望快要当空的太阳说:“依我的估计嘛,这次准是去敌人后院放火。敌人一回援,中原解放区这围不就解了吗?”
“估计参谋说的有些道理。”
姚安说,“敌人肯定要保陇海铁路,东边的薛岳和南边的刘峙一掉头,华东和中原同志肩上的压力就减轻了。刘邓首长这一步棋走得真妙啊!”
张贵赶上来插话说:“要是这一着不妙,咱刘司令怎么称得上半个神仙呢?”
“加快速度,前边就是黄河。”
赵振江站在土坎上,手搭凉篷,望着前方烟波浩渺的黄河道。
部队继续前进。太阳快要偏西的时候,第1连接近了河滩。
宣教股长蒋萍头戴伪装圈,带着宣传组,站在路旁打着快板:“同志们,迈开铁脚板,莫掉队,奋勇上前线,砸烂酱(蒋)坛子,截断陇海线,打得老蒋手忙脚又乱,刘邓大军笑开颜,嘿,刘邓大军笑开颜!”
“要过黄河了,快走啊!”
武辉牵着驮满背包的枣红大洋马喊道。
萧永银把马交给警卫员,走上千孔百疮的黄河故道大堤,放眼眺望那落日余晖中的黄河。李白所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