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武辉回头看时,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苗条姑娘,约莫十八九岁,头戴一块蓝底白花镶着粉红色花边的头巾,油黑乌亮的头发齐肩披着,瓜子脸,皮肤黑里透红,整齐的刘海,两弯秀眉,一对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里,含着脉脉的温情,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手里提着一个蓝布小包袱。武辉先是一怔,接着惊喜地喊道:“啊,丽淑!你怎么来啦?”
樊根不待姑娘回答,连忙挤了挤小眼睛,如释重负地说:“老武呀,我把丽淑给你带来了,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啰!”
“那是一定的!”
武辉看了一眼樊根远去的背影,拉着未婚妻尹丽淑进了屋,急切地问道,“是俺娘叫你来的吧?”
“娘叫俺来,是要我和你……”
尹丽淑放下包袱,不好意思地低头捏着衣角。
“干什么?回家吗?”
武辉不解地望着未婚妻说。
“你这没良心的,忘了咱们的好……好日子啦!”
丽淑快要哭了。
“哦,记得,记得,三月十八嘛。”
武辉恍然大悟,忽又为难起来说,“可眼下,我离不开部队呀!”
丽淑抬起头,说:“娘是叫俺和你在部队上办的。你知道,娘在家里很艰难,没有能力办,所以才叫我……”
“丽淑妹子,稀客呀!”
营长柯虎和副营长孟良闯了进来。丽淑同他俩都熟悉,赶紧拿出包袱里的红枣、柿饼和花生。窗外和门旁挤满了看热闹的战士们。武辉把大枣和花生分给他们。战士们吃着东西,评论着新娘子的容貌。尹丽淑抿嘴笑着,低头看着她的绣花鞋尖。
矮胖子柯虎嚼着柿饼,向外面的人们喝道:“去,去去!”
战士们扮着鬼脸,一哄散了。
柯虎看着比他高出一头、脸庞瘦削、浓眉凤眼、薄唇高鼻的武辉说:“伙计,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日本投降那年,俺娘给定的日子。”
武辉忽又愁眉苦脸起来,“明天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可眼下局势紧张,部队又刚刚扩编,千头万绪的事情,我怎么走得开呢?况且,我还没来得及向组织上报告呢!”
“不用说啦,樊根全告诉我们了。”
中等个儿的罗锋拉着与他一般高的瘦子黎明跨进屋里,“我和政委还有马主任商量过了,决定批准你们结婚。明天,你们到区上去办理结婚手续。喏,这是团里出的证明。”
丽淑抓过证明信紧紧贴在胸口,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就像春天露水中刚绽开的花朵。
黎明拍着武辉的肩膀说:“抓紧准备一下,明晚团里为你们举行婚礼!”
“好!我们营的指战员首先祝贺武教导员和丽淑妹子结为百年之好。”
副教导员柴兴领着房东大娘和几个年轻姑娘进门来,指着尹丽淑说,“明天,请你们把她打扮得漂亮些!”
“这种事嘛,你们小伙子就甭操心啰。”
大娘拉着丽淑的手说,“我们明天一准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到武教导员手里!”
罗锋拉着武辉说:“你的头发胡子也该修理修理了。我们革命军人也是普通人,也要爱美嘛。”
黎政委从怀里掏出一叠冀南票子,塞给武辉说:“拿着,这是组织上特意给你的安家费,到镇子里买两身新衣服和糖果吧。”
武辉接过钱,感动得热泪盈眶。
“团长,”
柯虎笑嘻嘻地说,“什么时候喝你和申老师的喜酒呢?”
“等今年暑假吧。”
罗锋脸一红,忙转移话题说,“老黎,我们该回去准备贺礼了。”
团里在镇上小学为武辉借了一间房,由罗锋和黎明主持,为武辉和尹丽淑举行了婚礼。
新婚后的第三天下午,小两口正在屋里亲热,通信员宋进却敲响了房门。宋进在门外对武辉耳语之后走了。
武辉回房,披挂武器,对丽淑说:“部队可能有行动,你准备一下,尽快回家去。”
丽淑敛住了新婚的喜悦,默默地点了点头。武辉走后,丽淑把丈夫的衣服鞋袜整理了一遍,拣出一件破衣服来补,手指被扎了好几针。新媳妇心慌意乱丢了针线,开门看看,仍然没有丈夫的影子。时已傍晚,正是烧水做饭的时候。她刚把火点着,申艳就来了。
申艳是镇上小学校的教员,华北女子大学毕业。她高挑的个子,皮肤白皙,一头齐耳的短发乌黑发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活泼大方的光芒。她热爱她的学生,她忠于她的事业,她和罗锋相爱,并且定下了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