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每每看到这些奏折,很难不想到胤礽。想到胤礽的优秀,想到自己骂他时,他沉默不辩驳一句的落寞模样,康熙心里就愧疚。
如果胤礽反驳或争辩他两句,康熙或许不会有这样的愧疚之心。他越是什么都不说,康熙越是能在心里感受到自己这个为父者的内心丑恶。因为他很清楚,他这次无名火不是胤礽的错,是他自己多疑的性情在作祟。
胤礽已经在毓庆宫禁足了两月没消息了。
他怎么不辩驳一句不问问为什么他难道就不好奇父亲为何突然对他脾气还是说他心里早就清楚了,所以一声不吭
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康熙有些无地自容。
心里那股烦躁不安的火刚压下去,现在又烧起来了。
康熙端起梁九功奉上的凉茶,一口全灌了入口。
“主子”
梁九功被康熙的举动惊到了,皇上鲜少有这样焦躁的时候。
尤其是在过了三十岁以后,帝王成熟稳重,已经完全掌权朝政,来了脾气,从不忍着,沉着怒斥几句,把人办了,事情也就过了,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憋着情绪靠喝茶泄。
“你觉得太子如何”
康熙让梁九功知无不言,恕他无罪。
梁九功哪敢随便说,太子是储君,他肯定不能随便乱言得罪未来的皇帝。再说皇上这些年如何疼爱太子,他都看在眼里。即使父子之间一时闹变扭,皇上也断不可能摒弃太子。
“奴见识浅薄,不敢妄议太子。不过奴倒是常听宫中人和大臣们赞许太子仁厚宽博,识微见远,是为我大清第一太子,不愧为十全帝王之子。”
梁九功话说得巧,不仅夸了太子,更夸了康熙。
康熙沉默了片刻,哈哈笑了两声。这笑并非是纯粹的开心,蕴含着一种叫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是啊,胤礽再怎么有出息,都是朕的儿子,是朕这个父亲教得好。”
梁九功俩囔囔赔笑应是。
康熙当即动身前往毓庆宫瞧胤礽。
去的路上,他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足足两月了,他连个请安折子都没给过我。”
这孩子若真孝顺他,怎会如此康熙想自我反省,却又觉得胤礽作为儿子的也并不完美,大家彼此彼此。
尤其是想到有一种可能胤礽之所以安静呆在毓庆宫没动静,是因为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康熙便觉得浑身不舒服,有种扒光了衣服被观看的羞愤感。
皇位最终传给谁,说到底还是他这位帝王说了算。定要给才德忠孝四全的儿子才行,缺一样不可。毕竟他儿子多,可挑的人选有很多。
康熙匆匆进了毓庆宫之后,所见之处一片寂静。至殿内,整个宽敞的大殿却只留有两名太监伺候,再无伺候之人。
康熙抬手免了二人的请安,悄悄进了书房,只见身量修长的胤礽端坐在桌案后,认真书写着什么。
康熙凑近了瞧,闻到了胤礽身上清冽如雪松的味道,不禁心情舒缓了许多,再见他正在作以思父自省为主题的诗,心在霎时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康熙轻咳了一声,胤礽吓了一跳,手一抖,笔尖戳在了诗篇“父”
字上,整个字以墨染黑。
“恭请皇父圣安。”
胤礽连忙赔罪行礼。
康熙笑了一声,伸手扶住了胤礽,“是朕不该吓你。”
从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帝王难得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跟道歉差不多了。这句道歉却算是一语双关,也暗指他两月前突然对胤礽火,使得他禁足两月。
“儿臣恨不得皇父天天这样吓儿臣。”
胤礽抬眸望了一眼康熙,便安静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