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淮一愣。
“谁?”
“楚召江。”
姬恂还是记不起来。
殷重山训练有素说出几个关键词:“冬月末圣上赐婚,楚召江当街哭天喊地,骂您短命鬼、死断袖,就算死也不嫁您。”
姬恂服用虎狼之药,神智时清晰时犯浑,冬月初在朝堂之上犯了病,又同镇远侯起了冲突,在圣上随口提了句成家时,他直接笑着说:
“本王看镇远侯府的小侯爷就不错,皇兄赐给我吧。”
言语间,好像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像个能随意赏玩的物件。
楚荆气得险些当场拔剑。
满朝堂都只觉得那是句玩笑话。
谁知三日后,赐婚圣旨便飞入了镇远侯府。
姬恂:“唔,记起来了。”
楚召淮:“……”
当街谩骂?
楚召淮差点又要犯心疾厥过去,捂着胸口艰难缓过这一阵心悸。
腊月初,十几年未曾管过他的楚荆修书一封百里加急寄去临安,说祖母病重让他归京,楚召淮跋涉千里刚回侯府,便被塞上花轿嫁来璟王府。
楚召淮本以为是自己点背,才误打误撞被赐了婚,没想到满京城都知晓赐婚圣旨上的“小侯爷”
指的是楚召江。
楚召淮胃一阵翻涌。
他对侯府没什么情感,甚至想着一辈子留在江南,从未想过回京和这群人争夺什么侯爵之位。
楚召江大庭广众之下疯谩骂璟王,姬恂一直昏睡着倒还好,但如今他彻底清醒,以那一棍子捅个血窟窿的阵仗,哪里会饶得了骂他的“楚召江”
?
楚荆这是明摆着不管他死活,甚至想让他死在璟王府。
楚召淮眼前阵阵黑,耳畔嗡鸣险些又倒下去。
缓过这阵晕眩后,鼻间后知后觉萦绕一股雪融化似的冷冽气息,他怔然抬头。
烛火下,姬恂不知何时来的。
他玄色裾袍绣金纹,天潢贵胄气度雍容,姿态散漫坐在榻边,瞧不出瘸,也看不出疯。
“真吓着了?”
姬恂很爱笑,眉眼神色甚至称得上温柔,打趣似的,“小侯爷武艺师从黄老将军,幼时还猎过雪狼,这般英勇无惧,怎么如今见了一点血怕得脸都白了?”
明明语调温和得如沐春风,楚召淮却倏地打了个寒颤。
姬恂仍然在笑,可单看他的眼就能觉那双桃花眼中没有笑意,只是彻骨的冰冷和看死人一样的淡漠。
“我……”
楚召淮喉咙干涩,艰难吞咽了下,否认的话也跟
()着吞了下去。
先不论圣旨上有没有指名道姓,就说姬恂亲卫还觉得嫁来的是楚召江,楚荆定然没告诉璟王府替嫁的真相。
如果新婚夜楚召淮亲口否认自己是楚召江,那被算计了一把的姬恂必定暴怒,迎接姬恂怒火的就只有他了,能不能活都是个未知数。
璟王府和宫中就算追究,楚荆也能用“圣旨上的小侯爷就是镇远侯府的嫡长子”
来搪塞过去。
楚荆花言巧语将他骗上花轿,将楚召江藏在府中,只待新婚之夜楚召淮身份暴露,“替嫁”
之事宣之天下——无论楚召淮是死是活,楚召江都能恢复自由身,继续当他了无牵挂当名正言顺的“小侯爷”
。
一石二鸟,好算计。
楚召淮捂着心口,脸色煞白。
想得倒是美。
许是受刺激过了头,煞神当头,楚召淮反倒不怕了,甚至平静地生出一种疯癫的念头。
“替嫁”
之事迟早会被现,楚召淮与其独自承受煞神的怒火,那倒不如撑到归宁那日拉楚家一起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