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繁星满天,廊下声声虫鸣,时有微凉抚颊面,却感不是风。
举目远望,巍峨宫殿的每一庭柱都辄悬宫灯,淡黄色的流光将水殿云房照得灯火通明,将玉树琼枝映得如若烟萝。
喜逢中秋,乐女们击起土鼓、吹奏豳诗,一阵阵荡气回肠的豳风乐曲环绕四面出廊、金砖铺地的宫殿,响彻云霄。
永寿帝身着月白色的祭月朝服,佩戴绿松石朝珠,腰间系着白玉朝带,于酉刻从宫中出,带着皇后与各位嫔妃浩浩荡荡一大帮人,前往月坛祭月。
殿外星沉月落,鸟鹊低语,纷繁的流星如火坠落,四散如雨,向人间坠去。
月圆之日,宫人们在月坛上设鲜果、月饼、鸡冠花、黄豆枝等物,由皇后先行拈香祭拜,之后各位嫔妃按照等级依次上前祭拜,永寿帝最后再拜。
因为妇女为属阴,故祭月以先之,此乃取义之正也,等全部人祭拜完成后,永寿帝再率领这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回宫,于殿中聚饮,享用团圆宫宴。
槐桑坐在席间,眨着一双大眼睛瞧来瞧去,今日难得能见到各位嫔妃齐聚一堂,自是新鲜的很。
妃嫔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拿出自己压箱底的贵重衣裳,就怕被别人比了下去,个个满头珠翠,遍身罗绮,华丽宝光交错闪烁,赏眼极了。
槐桑只觉得自己像是穿梭在美丽花丛间的蝴蝶,被馥郁脂粉味儿淹没,脑袋变得晕晕乎乎的了。
“嗯?”
槐桑在宴席中后段见到一个眼熟的身影,阮明兰身穿秋香色对襟襦裙,头上只简单梳了个云鬓髻,斜斜地插了个溜银喜鹊珠花,衬得秀气的面容如出水芙蓉般淡雅。
虽不似其他嫔妃那样珠环翠绕,倒也别有一番清丽滋味。
“公主殿下,那是上次被您下令禁足的阮才人。”
秋瑾似是看出槐桑的疑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端坐在席间的阮明兰,俯身向槐桑解释道。
“不过阮才人现在已是阮昭仪了,仅仅数月便晋升了三品,属实不可小觑。”
“哦……”
槐桑兴致缺缺地移开眼,对阮明兰现在是婕妤还是昭仪不感兴趣。
谁不知道永乐公主身为安平长公主和丘木大将军的女儿,在皇宫中是仅次于永寿帝和皇后娘娘的存在。
宫人们间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哪怕是得罪了太子也不要去得罪槐桑,因为得罪了槐桑,就相当于得罪了天家这几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槐桑在看着阮明兰,阮明兰察觉到上面传来的好奇的目光,也悄悄地抬眼向上望去。
槐桑今日身着纱粉色锦缎裹胸,下坠白色曳地烟胧荷花百水裙,轻挽淡薄如轻雾的绢纱,腰间坠一条淡青色丝带,披上蓝色紫苑白纱披风,白嫩腕间环着精致细蓝玉镯子,抬手间叮咚作响。
乌黑丝挽成一个漂亮的青云莺丝髻,饰以碧兰棱花双合玉簪,清秀自然,鬓间缀以几朵闪烁珠花,清丽脱俗,魅而无骨,浑身肌肤雪白如上好的羊脂玉,俨然一个绝世美人。
“许久未见,永乐公主出落得愈惊人了。”
阮明兰感叹一声,刚刚只是瞧了个打眼,就被永乐公主似绝目明珠般的容貌晃了个神,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还好永乐公主生在天家……阮明兰轻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否则……生的这样一副容貌,很是容易招来祸患啊……
——
“桑桑刚才在看什么?”
君泽宸凑到槐桑耳边说着悄悄话。
“唔……看到了个眼熟的人而已。”
槐桑也学君泽宸那样凑到他的耳边,甜滋滋的樱桃香萦绕在君泽宸鼻尖,让他呼吸一滞。
“桑桑是不是在开席前偷吃酪樱桃了?”
君泽宸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抬,食指点了点槐桑的鼻尖。
“桑桑只吃了一点点!”
槐桑心虚地眨眨眼,伸出小手比划着,“没有偷吃!桑桑只吃了这些——,只有一点点而已!”
“真的吗?”
君泽宸低低地笑了一下,微一抬头,唇畔碰过槐桑的顶,“那桑桑可不要吃一点东西之后,就撒娇说自己吃不下了哦~”
“嗯嗯!”
槐桑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是辰时吃得酪樱桃,现在肚子早就饿了!不过太子哥哥的鼻子好灵哦……连她吃了酪樱桃都能闻出来!
——
月亮东升之时,在殿院内朝东摆放一架木质屏风,屏风前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屏风两侧则挂上了鸡冠花、毛豆枝、鲜藕等物。
八仙桌上供有一个七八斤重的大月饼,饼上有“广寒宫前玉兔捣药”
的图案,饼前摆放着糕点、水果等供品,供品前为香炉和红蜡烛。
由赞礼官引导,先由永寿帝身边的魏公公念祭月表文,随后总管太监替他烧香行礼,接下来是焚表文,由永寿帝从桌上取下表文,恭敬焚化,其间伴有乐师奏乐。
礼毕后,太监们将桌上的大月饼按人数分成若干块,每人象征性吃一口,寓意吃“团圆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