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真是個不饒人的東西,賈敏如今的模樣,和前世似乎能疊在一處,似乎又有不同。
大概是前世他們夫妻成婚是在江南,這輩子卻在京城。
林如海看半刻鐘,鄭重點頭,又對垂含羞當賈敏道:「模樣我記住了,你也多看我幾眼,以後莫要忘記,就算到了下輩子,我們還做夫妻,還是一家人,再添個女兒,好好過日子。」
說完一席話,林如海忽而很是傷感,本是大喜的日子,竟然無端掉了兩滴淚。
前世自賈敏走後,他的人生便陷入一種無端的寂寥之中。那時他也不算年老,像是賈赦之流,還會續弦,林如海卻沒動過心思。
縱使有續弦,那也不是髮妻賈敏,也不知女兒是不是遺傳到自己執拗的性子。
賈敏被他看得害羞,聽他說的話心裡十分熨帖,似乎有哪裡不對,但又覺不出來。
她與林如海似乎天然就有一番親近,而今婚燕爾,他卻已許來生。
賈敏半是嗔怪,半是寬慰,笑道:「你這是作甚,好端端的還哭了,我離了家嫁過來都沒哭呢!」
林如海悲喜交加,想著自己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一路上考試科舉,對婚事提心弔膽,今天才將心裡石頭放下去。
若是傷心,大喜的日子真說不過去,在賈敏面前,仍是嘴硬道:「這叫喜極而泣。」
賈敏十分賢德,又說他:「還是不正經,外面不是還有賓客,你不去待客?」
林如海往床邊一癱,把頭冠一摘,順便還把賈敏頭上的發冠取下來,重重嘆氣,似乎是真的疲憊:「且讓我歇一歇,一會兒就出去。」
婆子們見二人還真像是一對小夫妻,成婚頭一日說話,雖然瑣碎了點,全然就是那舉案齊眉日子長久的恩愛夫妻的調子。
趁著二人說話,招手叫丫鬟們都退出去,給二人留出。
過一回兒,姑爺林如海又帶上頭冠出門,關門時還不忘囑咐奶奶:「你要吃什麼就讓廚房做,不必忍著,我去去就回。」
婆子們又進去陪賈敏,把大紅的嫁衣換下來,卸了妝梳洗。
賈敏笑意盈盈的,沒有那些嫁娘的羞怯和忐忑,滿眼都是甜蜜。
乳母嬤嬤給她梳著頭,笑道:「咱們小姑爺在京中,又沒什麼長輩,怕是要勞累了。」
想到林如海自己一個人要應付這麼多賓客,賈敏眉頭蹙起,開始擔憂。
怪不得他這麼愁呢,今日來的人,只算同科進士,就要有二三十桌,要是遇到哥哥那種胡鬧愛灌酒的……
賈敏擔心好一會兒,林如海才又回來,身上卻沒什麼酒氣。
他進屋子就叫人更衣,終歸是大喜的日子,那些讀書人也不會鬧得太過分。
賈敏見他面上雖看起來如常,還是放心不下,忙湊過去看。
林如海抹了一把臉,笑道:「酒倒是沒喝什麼,我讓常安換成了水。常安你知不知道,常去你家中傳話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