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娜,咱们离婚吧。”
巩青下了楼,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慢慢走回了学校。一站路的相隔,不远,巩青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本科的教室,本科的宿舍,研究生的教室,研究生的宿舍,再是博士的,他人生的快一半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放弃,不能说不舍,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图书馆後面有一个不宽的走廊,两边种著爬藤把天空遮没了。巩青找到第二个石凳坐下来。
九年前,一个男孩烧红了脸趴在他腿上,一边偷笑,一边用指甲刮他裤子,他把他推起来,说送他去医院,他说不,趴趴他就好了,一个推一个趴,男孩怒了,把他脖子一勾就扑上来了,“老班,我喜欢你,两年了,喜欢两年了。”
凳子还是那个凳子,环境还是那个环境,物是人非几经蹉跎。
尽管知道黄娜会崩溃会愤怒,可巩青也曾奢望过一个好的结果。
我不会离婚的,你这个骗子,骗了我这麽多年,耗我也要耗死你。
这是巩青把他花了一年半时间挣出来的二百万递到黄娜手里,黄娜给他的结果。
他不是想用钱买一个心安理得。黄娜才三十岁,他得把他所有能给她最多的东西给了她,他才敢跟她说出这句话,这女人无辜没错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她用了七年多时间生活在一个骗局里,有今天这种反应无可厚非。
摸了一包烟出来点著抽上,巩青掏出手机给李衡打了个电话。
里面是李衡这几天一贯懒散的声音,“什麽时候过来?”
“今天有点事,过不去了,你吃了没?”
“还没,你有事就不用过来了,每次就做一顿饭,哪不能填饱肚子,我随便在楼下吃一点就行了,我今天练了三页字,跟狗爬似的,昨晚睡了四个小时,精神特好。”
李衡的声音很欢快,就像献宝似的。
巩青心里有点酸,可能他更适应的是李衡飞扬跋扈,而不是这样刻意讨好。
“阿衡……”
巩青不是南方人,没人叫人前面带一个阿的习惯。第一次这个叫法是李衡叫出来的。那时候李衡上大二,他问李衡金庸小说里他最喜欢谁。李衡说他最喜欢黄药师,最羡慕阿衡,巩青自诩记性很好,也没能想起来金庸的主角有一个阿衡。後来李衡说出来他才明白阿衡是黄药师的老婆,几乎没怎麽露面,却让黄药师情深意重惦记了一辈子。
李衡不是个女人,阿衡的意义他们俩都懂。
“阿衡,这几天我可能都不能过去了……”
“噢,”
李衡的声音有些迟疑,“随你吧,过不来就过不来。”
“别胡想,我和黄娜滩牌了。”
那头没有声音了,电话却没挂掉,等了五分锺,才嘀嘀的断了。
巩青站起来往家走,还没上楼,就碰到楼下住著的一个学校的老师,“巩主任,你家刚才怎麽回事啊?”
“没什麽,东西摔了,是不是吵到你们,真对不起。”
“没有,没有。”
同事的一脸怀疑巩青权当没看到,进了门,家里还是他走之前的混乱模样,两个沙发抱枕一个扔在茶几下面,一个扔在卧室门口,一地的玻璃渣子是巩炎养的七条小鱼的鱼缸,鱼早在他下楼前就被安放在了一个小盆里,除了这个鱼缸,红色的碎片是一个花瓶,白色的是一个烟灰缸,再就是桌子上的一些台历,闹锺和一个摔不烂的装饰品。
黄娜用了十分锺把她能拿到手里能舍得砸的东西都砸了,然後冲出了门。
取了笤帚把地上的玻璃渣子扫了,再把地拖了两遍,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巩青刚好把房子恢复了原貌。
进来的不是黄娜是母亲,巩青一点也不意外。
巩青母亲的脚步有些踉跄,一进来差点没站稳,要不是巩青眼疾手快,真会跌到地上去。巩青可以想象的出她是怎麽软著腿一脚深一脚浅跑过来的,这件事的大小不亚於当年父亲背叛了她还沾沾自喜。
“怎麽回事?你说,这到底怎麽回事?”
母亲声音不大,哑著嗓子,一脸天塌了的神情,很明显之前就已经哭过了。
“妈,小炎呢?黄娜陪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