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顺从,所有人都只能顺从,此时天下,刘彻说话,而天下顺从!
而此时刘彻,他转头看了林久一眼。
他眼睛里有光,他的面孔也像是在发光,他方才一直克制着自己的笑容自己的语气,可今日宣室殿上,其实没有人比他更激动更兴奋。
他向所有人克制自己的激动和兴奋,因为君王要喜怒不形于色,或许也因为年轻人的一点不甘心作祟。
不就是匈奴吗,那种原本就该匍匐在我脚下的东西,他们算什么?我怎么能因为向他们开战而激动兴奋,我可是刘彻!
可是他在林久面前不掩饰,于是他所有的情绪都在看向林久的这一眼中暴露无遗。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和他的表情都在对林久说,神女,你看。
系统近乎是茫然地想,看,看什么呢?
然后他想起清凉殿那一个秋夜,刘彻说,“匈奴算什么,有了红薯,我要更多。”
他挑着灯展开一卷羊皮地图。
他对卫青说,“终有一日,使天下不知蛮夷,只知大汉。”
言犹在耳。
今日宣室殿上,在讲和亲。
那时刘彻又想过这一天吗?那时窦太皇太后还没死,他蛰伏在阴影中,却已经悄然长出了锋利的野心。
而如今窦太皇太后业已逝去,此时是元光元年,新的时代降临在帝国四面八方,这一场降临如日光照过大地一般恢弘而不可阻挡。
新时代的名字叫刘彻。
在刘彻的时代,大汉与匈奴之间,没有和亲,只有开战!
第45章在汉武朝做神女
后世说起刘彻,说的是张弓北狩,马踏匈奴,四加武威,张国臂腋。
或者简单些,简单归类成“拓地千里”
四个字。
或者还能再简单些,简单到只需要三个字,“汉武帝”
。
辟土斥境曰武。
匈奴的血染出来的一个“武”
字,那猩红之色在两千年后尤未褪去。
宣室殿上,群臣都散去了,侍臣跪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收捡地上堆积的红薯和泥土。
刘彻转身走回上首的高位上,撩起衣摆,重新跪坐回林久身边。
他身上的气质变了,如何去形容呢,方才走下宣室殿时他是皇帝,但当他又走上来,跪坐下来时,他看起来只是个年轻人,还带着点稚嫩。
他说话的样子也像是个年轻人,口吻亲昵而平淡,和家中的姐姐分享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我让卫青和李广领兵出征,李广是老将了,不过我觉得不必对他有过多的期待。卫青就是上次我带到清凉殿的那个年轻人,神女还记得他吗?”
林久不回答他。
宣室殿内静悄悄,君王的私语说出来就飞散在风里,再也找不到分毫踪迹。
刘彻咬着嘴唇,有点难为情地笑了一下,说,“卫青出征之前,我想过让他来见神女一面。他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有时候我觉得他上战场和我自己上战场是一样的,那么这就是我第一次走上战场,我想让神女看见我出战前的模样。”
他这个模样,看起来几乎能说是羞涩了。
这一年他二十二岁,是样貌俊秀的年轻人,刻意收敛起棱角的模样,却并不叫人觉得无害,反而更叫人想起先前他站在群臣面前的模样。
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帝王的威严和年轻人的羞怯同时在他身上展现出来,可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面孔?相差如此之大,简直叫人想到一些精怪披起人皮扮演人的故事,觉出一种此人已非此人的悚然。
“但我还是没有让他过来,因为他毕竟不是我。”
云游影动,有那么一瞬间,阴影覆盖在他的眉眼上,他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阴森幽暗,那点羞涩像幻觉一样隐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