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他才輕輕嘆了口氣,沉聲道:「王爺,或許您不在意,但我不能不在意。江韶。。。。。。」說著,江清山的眼睛也放在了江韶的身上:「他是我跟亡妻的第一個孩子,自小懂事,亡妻死後,我頹靡浪蕩,他不止規勸我,還照顧幼弟。他性子純善,沒有那麼多心眼兒和花花腸子,能得王爺青眼,受王爺庇佑,是他的福氣,我。。。。。。」
說著,江清山深深呼了口氣,「其他我就不多說了,還是那句話,若王爺有需要末將的地方,末將絕不推辭。」
趙霜酒點點頭,片刻後又自嘲的搖了搖頭,低聲喃喃道:「遇到我,哪裡是他的福氣?分明是他的晦氣。。。。。。」
江清山沒有聽到他的話,抱拳之後,轉身離開。
趙霜酒眼神不動,依舊握著江韶的手,一點兒都不想鬆開。只有江韶微涼的體溫,才能讓他從失去江韶的恐懼中掙脫出來,讓他能爬出無盡的黑暗。那些許微弱的體溫才能安撫他躁動狂暴的心。
趙霜酒一遍一遍的感謝上蒼,沒有再次奪走他的江韶。
他無法想像,若是江韶再次離他而去,他會怎麼樣。
他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他接受不了,他一定會殺了所有人,殺盡所有人!讓所有人都給江韶陪葬!
心中無數猙獰的念頭一一浮現,以至於趙霜酒的眼睛都是紅的。
江韶不知道趙霜酒的恐懼,他隱約好像聽到了殿下的聲音,也聽到了他爹的聲音,他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們,想告訴殿下他沒事兒,但是眼皮卻重的厲害,讓他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他很著急,他拼命跑,想跑出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但他跑的都累了,也沒跑出去,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累到了。
就在這時,他的眼前突然浮現了無數畫面,那些似曾相識卻有不一樣的畫面一一出現。
他為什麼那麼狼狽?怎麼會有人在追殺殿下?好在他救下了殿下。為什麼殿下好像不認識他?他好像跟殿下也不熟。。。。。。
殿下什麼時候當了太子了?為什麼都說他是罪臣之子?他爹呢?江竹呢?為什麼都不見了?
畫面閃的太快,江韶甚至來不及想明白怎麼回事,就發現自己和殿下再次坐上了馬車,那是他離京赴邊的馬車,但卻也有些不一樣。他跟殿下之間沒有了那麼親密,雖然氣氛曖昧,但好像都恪守禮節,誰都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他去了邊關,不知打了多少仗,不知受了多少傷,不知多少次在鬼門關前徘徊,但回京見殿下的念頭一直支撐著他,他要活著回去,給家族平反,還要背著戰功與殿下在一起。。。。。。
第57章
終於,他做到了,他打敗了韃靼,最後一戰,只要攻入韃靼王族的王城,他就算是滅了韃靼。
他很激動,馬上就要見到殿下的念頭讓他激動不已,他穿著戰甲,馬上就要打最後一仗了。打完這一仗,他就能背著戰功回朝,他就能告訴殿下他的心意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名士兵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他莫名感覺到了一絲不安,他不想看那封信,但手卻不由自主的拆開。
待他看完之後,只覺得如墜冰窟,渾身冷的厲害。他身子微微顫抖,心底一遍一遍再說不可能。。。。。。絕不可能。。。。。。不是殿下。。。。。。。殿下怎麼會是殺了他全家的罪魁禍?
若真是殿下,他怎麼會還讓自己帶兵?怎麼會把兵權交到他的手上?殿下為什麼不斬草除根?
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殿下!
嘴上雖然這麼說服自己,但江韶卻悲哀的發現,自己已經相信了信上的說辭。他從沒有懷疑過殿下,但是一旦有人打醒了他,他就能發現,江家滅門後,是誰得了利。。。。。。
那一刻,說不清是心如死還,還是別的什麼。他突然覺得非常累,他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他也不知道他該怎麼辦。報仇?他捨得嗎?不報仇,他怎麼面對列祖列宗?
想了許久,江韶譏諷的笑從喉嚨中發出,他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失敗。
遲疑了許久,他還是不捨得,於是拿起筆,在紙上下絕筆信箋。
絕筆陳情:
吾主在上,罪臣叩拜。
以此法上稟吾主,實屬無奈,你我相識六載,如今應是陰陽兩隔。
尤記當年,父告誡曰:精忠報國,死而無憾。
江家歷代忠良,於大慶衷心日月可鑑,怎奈鳥盡弓藏。三十餘口盡死你手。獨留罪臣一人苟活於世。然,吾乃無用之人,不能為其報仇雪恨。
吾主雖為滅門只手,卻也天下明君,以免百姓受苦,罪臣斷無報仇之日,怎有苟活之顏?
而今謹遵我父教誨:精忠報國,死而無憾。
罪臣至邊疆以血肉豎城牆,守護大慶,以全你我知己之情。
罪臣絕筆。
死前回憶舊情:殿下在上,罪臣叩拜,以這種方法上稟皇上實在無奈之舉,你我認識六年,現在我應該已經死了。還記得小時候我爹告訴我:精忠報國,死而無憾。
我江家一門世代為將,守護大慶,對大慶的衷心日月可鑑,只可惜飛鳥盡良弓藏。
江家一門三十多人死在你手裡,只有我一個人苟活下來,然而我還不能為他們報仇。你雖說是我江家的滅門兇手,但也是天下的掌權之人。若你死了,群雄必定紛爭天下,到時受苦受難的還是天下百姓。我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忠君愛國,一切為了天下黎民的安生。所以決不能做出弒君亂世之舉。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將沒有報仇之日。既然沒有可能給他們報仇,那我還有什麼臉活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