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亦从没来过敬老院,更不知道敬老院里是这个样子。
跟他说话的除了麻花辫奶奶以外,其他人要么口齿不清,要么毫无逻辑,他听不懂,只能“嗯啊哦”
地答,偶尔听懂一两句时才会多答几个字。
任亦不想待太久,提出要走,但周围没一个人听得懂,他便自顾自起身要离开。
但让任亦没想到的是,他起身一走,周围十来个老人跟了上来。直至任亦踏出铁门外,老人们才没再跟着。
任亦在铁门之外,老人们则在里侧扒着铁门眼巴巴地望着任亦,他们似乎很喜欢新来的这个伙伴,舍得他走。
任亦没打算来第二次。
偏偏这个时候麻花辫奶奶开了口:“下次再来玩。”
“诶,好,回去吧奶奶。”
他想都没想答应了,至于会不会来,他也不知道。
那天之后,他没再来过。
但有一天他突然做了个梦,梦里是那个有香樟树的院子,他依旧和老人们坐在树下。
戴隔热手套的奶奶依旧坐在他左方,她指着围墙外面,笑着说:“我儿子今天又来看我了,我很远就看见他了。”
梦很简短,但是很凄凉,任亦醒的时候眼睛是湿的。
这个梦之后,任亦又去了一趟敬老院,并和老人们约定每个周六来看他们。每次来时他会带些水果,额外带个数码相机给他们拍照,然后陪他们说说话。
这个约定,他履行了5年。
就在今年的五月份,也就是高考前夕,那个喜欢戴隔热手套的奶奶去世了。
每次绕过这条街道,任亦都会想起他第一次来的场景,一遍比一遍清晰。
到垃圾堆前,他像往常一样停好车,绕到后方抵达敬老院的入口,敲响门。
负责人姓马,已经跟他很熟了。刚开始的一个月给他开门的人还会换一换,但后来每个周六给他开门的都是马大爷。
开门之后马鞍池二话没说把铁门钥匙扔给任亦。马鞍池见过很多来这儿的学生,但是从没有遇到像任亦这样每周都来的人。
5年前,两人不到两个月就渐渐熟络了,还加了联系方式,偶尔约着去公园下棋,下完棋一起去下馆子。
那时任亦常常问起关于每个老人的情况,马鞍池也一一给他说每位老人是怎么到这个敬老院的,都经历过什么。
最后任亦问那个喜欢戴隔热手套的奶奶怎么来的,为什么大夏天穿那么厚,为什么神志不清,马鞍池却说他不知道。
任亦又问了她叫什么名字,马鞍池还是说不知道。
任亦有些失落,但也理解,要么马鞍池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不能说。
但他还是不死心。一天两人在街边吃烤串的时候,他坚决道:“这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马鞍池端着一小杯白酒,无奈看着他:“你问问看。”
“那个奶奶今年到底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