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no……”
张仲文看着那西装不是西装,夹克不是夹克,红不红,黄不黄,肥不肥,瘦不瘦,怎么看像是给看混进男澡堂里偷肥皂的中老年妇女小偷们用的工作服--没有人理解这个比喻就对了,这就是这个服装给人的感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看了你的衣柜了,里面没一件能穿的;我和你爸逛了好几天商场,看中了这件,你穿上试试,小的话我们再去换!”
乔月兰殷勤地把衣服拎了起来,亮在张仲文面前,非常惬意地说。
“好吧,果然是最终的决战,沾满雅典娜鲜血的黄金圣衣都给我了。”
张仲文嘀嘀咕咕地脱掉了自己那“混的不太好”
的羊毛外套,刚一伸开胳膊,妈妈就把衣服穿到了他身上,一边赞扬自己的眼力一边亲手给他扣好了扣子。
“哦,还有裤子……”
妈妈又从茶桌下拿出一条呢绒长裤。
“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又多了半只蝴蝶……”
张仲文坐在沙发上开始换裤子。
“还有腰带!”
“sure,thisisreallyapracticalideatotoregrandchildren”
“还有鞋!”
“yeahhereesthesuperweapontobldstanleyandkenny”
几分钟之后,一个基本崭新的张仲文出现在父母面前,张世荣满意地含着茶水上下打量,但乔月兰还是有些不悦地审视着张仲文说:“妈求你个事行么?”
“只要不是结婚什么的都行。”
张仲文真诚地点点头。
“你去把头发剪了行不行……妈看你那辫子流海什么的晃来晃去,眼晕,妈本来就高血压,看着真的天天心都难受。”
乔月兰试探着问。
“好。”
张仲文竟然慨然同意。
于是午饭之后,他真的去找了一个温州发廊剪了头发,回到家之后,张世荣只看了他一眼就把手中瓷杯掷在地上砸成碎片,吓得匣姑哇哇大哭,乔月兰把嘴唇都咬得青紫,但是想想除夕大过年的一家团圆不容易,憋着气进厨房收拾东西不愿意说话。
因为张仲文把过腮的长发剪了一半,一半的意思是说,右侧剃成了板寸,左侧剪裁成锋利的一绺,凄凉地遮住小半张脸--这真是个有点儿韩流又有点儿风尘的义气小弟look。于是整个下午大家都没什么话,张世荣已经决定把全部希望和感情投入到次世代产品上了,全情投入地在和孙女玩。乔月兰决定半夜里等张仲文睡着之后自己用剪刀处理掉这半块心病。张仲文挑衅地坐在沙发上努力向父母们展示自己的潮头,可惜吸引的只是女儿的注意力,匣姑大概是把那个半边天一撮毛当成某种动物的尾巴了,总是又哭又叫地伸手过来抓,张仲文心里略微有点儿恼火,但是看见匣姑奋力想要脱离爷爷怀抱向自己靠拢,也是很扬眉吐气,于是就夺过女儿抱在怀里任凭她扯自己的头发用手拍打自己的脸,很快他就被女儿的小手撕扯得泪花直流,脸色淤青,但是依然佯装无谓强颜欢笑。不远处的张世荣傲慢地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只是用非常痛快解恨的眼神静静地欣赏这一切。
暮色降临之后,四口人匆忙简单地吃了一顿团圆饭--他们家的生活水平从来没差过,对吃喝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又没有客人,所以年夜饭就只具有时间特点而已。乔月兰收拾好碗筷就匆匆忙忙地去抢电脑打网络麻将去了,孩子睡着了,张世荣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在茶桌上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看股票和网页。
张仲文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团圆”
,心里渐渐涌起很多伤感。
什么时候大年夜变得这般无聊乏味了?
因为张世荣是上门女婿,又因为经济问题和两个兄弟关系闹得很僵,所以不太常回张仲文的奶奶家。印象中他幼时的绝大多数新年都是在自己的姥姥家里渡过的,北方传统大家族的新年对儿童来说是以年龄成反比天堂级的感受,那个时候过年才叫过年。他也觉得自己的姥姥和姥爷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亲最好的人,可惜前几年相继去世了--乔月兰说都是被他气死的,张仲文持不完全保留意见。姥姥临终前他并不在身边,但是生病弥留期间给包括他在内所有的兄弟姐妹每人都缝制了可以一年一双穿到四十岁的毛袜子。姥姥去世之后姥爷的精神一直很好也没有什么疾病,可是一个月之后就无疾而终,在梦中悄悄告别了人世。等他拖妻带子回乡的时候,只有坡顶合坟花草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