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将佛经交还虚明,收拾好自己东西,便辞了虚明,出了延古寺,下得山来,踏上归途,金蝉想想自己刚才也是动了嗔念,可见自己出家人的修为尚且不够。他刚才看到小白因疼张开小口,里面露出了小小的洁白门牙,中间的两个稍大,与那馒头上的牙印儿正好吻合,心下已是全明白了,知道这几天来的事情,都是这只小白鼠偷来馒头送给自己。这么小的动物,却懂的悲天悯人,来帮助一个自以为要弘扬佛法,普度众生的出家人,让自己又是感动又是可笑。细想来,延古寺的虚珈与虚庞二人,视自己为眼中钉,执意想轰自己走,不但不给自己饭吃,还要假惺惺地让这只耗子代人受过,看来人心险恶,渡人不易啊。金蝉本想直接回清凉山大孚灵鹫寺,但一路下来想及此事,不禁怅然若失,也忘了辨别方向,只是一味随意前行,待想起如何走路,却发现自己已身置群山之间,四处山势连绵起伏,倒觉得天下之大,不知到那里才好!他看手中的小白鼠,已经奄奄一息恐怕已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他来到一岔路口,只见两条路一左一右,看不出哪条是出山的。这时已日过晌午,此时正是初秋天气,路两旁均被绿草侵占,但却是人迹罕见,别说找人给这只小白鼠治伤呢,就是问个路也是不能。金蝉不禁踌躇起来。忽想起冀州在此处西边,于是选了右首向西的道路,一路西行,直奔远处一座大山深处而去。他着急要救好小白的性命,竟是一口气真奔了二十来里,但见四处绿草茫茫,哪有一处人家。正四处环顾间,见转过右首树林处,一条石径上面布漫苔藓直铺向一处竹篱茅舍,几根篷络藤花,紧紧地缠绕在柴门上。三间茅舍,一间草房,半块菜地,房后松篁交翠组成了地僻云深之处寂寞人家。
金蝉见此大喜,心道我先去化些斋饭喂喂小白。忙顺路上前,来到门前,一边扣门,一边口念佛号,“阿弥陀佛,请问有人在家吗?”
这时,房子后面猛然传出“汪汪”
的狗叫声,吓得手中的小白鼠尾巴挺直并猛力一动,显然是又受到了惊吓。金蝉忙用手轻抚它,连说不怕不怕。这是从房屋里面走出来一个猎户,长得浓眉大眼,一边叱狗不叫,一边抬头,见金蝉是和尚打扮。当下一愣,停步不走,问道:“小和尚,你什么事,我这里可没什么大米白面啊。”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途经贵地,一来问路,二来只求化些斋饭,要是不多,只需够这只小白鼠吃就行了。”
那猎户听言,也是奇怪,低头看了看金蝉手中的耗子,笑道:“我人家再穷,也管得起一只耗子吃,你这出家人真是可笑。”
那猎户笑完又问道,“你可是延古寺的和尚?”
金蝉闻听此言,也是一怔,说道:“贫僧是从延古寺来,但却不是那的和尚,途经宝地,正是要回我清凉山大孚灵鹫寺的。”
那猎户听完,尚未说话,只听屋内有一老妇人话语传来,“山子,快请小师父进来歇息。”
那名叫山子的猎户听了母亲之话,便不再言语,打开柴门,一边喝叱着自家黄狗,一边领着金蝉进得屋来。
金蝉进得屋来,只见四下只摆着两把手制的木椅,一个方桌,几件常用物什靠在墙角。屋虽简陋,却甚整洁。一名老妇人正自从一张椅子上站起来,笑道:“我儿粗野,小师父莫怪。”
金蝉忙摇头道:“小僧打扰已是不该,何怪之有。|
那老妇看了看,笑道:“刚才听得小师父要化斋喂只小白鼠,就是你手中这只么?呀,果然伤的不轻。”
他儿子在旁边插嘴道:“想来是这只耗子到人家偷粮食吃被夹子夹住了也,又被人打了一顿才这样得吧。”
金蝉摇头道:“不是的,这只白色的耗子是一只义鼠,他是为了救人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那猎户母子听了此言,大感诧异,那山子神情古怪地上上下下又看了金蝉,说到:“小和尚,你不是糊涂了吧,我从来没有听过会有耗子救人的。”
金蝉道:“此话说来话长,还请施主赶紧加以援手,再找些稀饭待我来给它喂食一下。”
老妇人忙道:“山子快去,将刚剩下的高粱饼子拿来。”
那山子性虽粗野,却极孝顺,听了母亲的话,忙上后屋取了两邓饼来,递给金蝉。金蝉刚要掰块入口,以待喂食,忽闻得饼中香味有异,忙放下道:“阿弥陀佛,贫僧食素,不知这饼中可有荤腥?”
那山子笑道:“当然有了,这是我前日打的一个狍子油做的,可香了。”
那老妇人却已明白金蝉的话,忙道:“瞧我老糊涂的,小师父稍等,待我找些高梁米来喂它。”
那山子便接过金蝉手中饼子,掰了一块去喂那小白,小白这时已然醒了,腹中也很是饥饿,它本来是不忌口的,但见是那山子来喂,却是紧闭小嘴,丝毫也不理会山子。山子招呼了一会,见状又恼起来,将饼子往桌子上一扔,起身到后院劈柴去了。不一会,那老妇人端了一小碗高梁米进来,请金蝉喂小白,金蝉一边称谢,一边接过来,取些米粒放在手心,用另一只手将米粒轻轻地放在小白嘴边,小白便张口吃了。那山子进屋看在眼里,气的说道:“真是和尚庙里出来的,不光人吃素,连耗子也吃素啊。”
老妇人见状,斥道:“你知道什么,给我一边呆着去。”
又对金蝉笑道:“小师父且慢吃斋,来让我看看这只耗子的伤势,言下之意似她有法救治。”
金蝉施礼道:“多谢老施主慈悲。”
老妇人笑道:“小师父何必言谢,你们出家人我也见过不少了,但像你这样为一只耗子而四处求人,与那些出家人,当真是不一样啊!”
那山子听了此言,也接言道:“是啊!那延古寺僧人,和这小和尚就是不一样,他们就知道要钱。”
老妇人说道:“山儿不得无礼,出家人要香火钱也是应该的呀。”
说毕她又看了看小白伤势,转头对金蝉道:“你不用担心,这耗子只是腿被夹折了,想来又惊吓过度被人打了一顿,惊吓过度,所以伤势如此严重,正好我们有祖传的治跌打的药,只需将它包扎好,养一段时间就可好了。”
又转头向他儿子说到:“我儿快去将你前些天采的药和咱们屋内的药酒盒子拿来。”
那山子起身将老妇人所要之物一一拿来。老妇人将小白轻轻放在桌上,用一个小杵将接骨草捣碎了,又点了一些黄色的药酒来和一些白色粉末,和成泥状,将药膏均匀地抹在小白右腿上,又起身找了两根小木棍,见金蝉已吃完,便道:“你来用手捧住它,不要让它动。”
金蝉依言照办了。老妇人两手轻轻抬起小白右后腿,看了一会,便猛地一用力,只听小白痛得“吱”
地叫了一声,但在金蝉的紧握下,身子并没有动弹。老妇笑道:“这是老身头一次给个耗子治伤,还挺费事。”
说着用细线将小白右后腿和两根小木棍紧紧固定上了。山子在旁边见金蝉紧张地额头上渗出汗来,也笑道:“小师父,你放心好了,我家的这伤药很灵的。”
老妇笑道:“灵?那你上回胳膊伤了,我给你用上你怎么还老喊疼,还不如只耗子。”
金蝉手中握着小白的身子,只觉它仍不住地颤抖。那老妇道:“它腿才接好,不能乱动,你且将它放到角落的草堆上,养两天就好了。”
金蝉听了,依言将小白放入草堆,却又将自己身上一条搭巾将小白围住。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那山子笑道:“小师父,这只耗子是你从小养大的吧?”
金蝉道:“不是,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看见它的。”
那山子奇道:“今天早上,这么说这只小白耗子不是你养的呀。”
金蝉应道:“是的,小僧早上看见它被延古寺的伙食和尚用夹子逮住,要处置它,便要来了。”
至于此中详情,金蝉却不想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