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入上京,环境就热闹了起来。她放下让手下暗查庄家这几年发生事情的手册,单手起开车帘向外探去。
街道宽阔整洁,商铺鳞次栉比,还有不绝于耳的小贩叫卖声。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
这就是上京城的气息吗?十一年了,真是有些陌生!
王大野见姑娘掀开了车帘打量周遭,乐呵呵的跟着感叹:“不愧是上京城啊,就是热闹!”
庄乐衍朝她微微一笑,点头同意。见此王大野凑上一步,这一路姑娘忙着打听庄家的情况很少跟她说话,好不容易打开话匣子,继续道:“比咱们安北城赶集的时候还热闹,姑娘你说这的饭会不会比咱们安北城好吃很多?”
“自然,怕是整个大梁的好厨子都聚集在上京了。只是人若出门久了,那儿都比不过家乡的味道。”
王大野思考着点点头,不过她还是要将整个上京城的酒楼都吃一遍再下结论。
庄乐衍低头扫了一眼那本庄家手册,放下车帘。
如果不是高公公托人传的那句话,她本不欲回来的。
人向来对痛苦的记忆格外深刻,何况她离开庄家的时候已经六岁,早已记事。只是这些年舅舅、舅母把她养的格外好,使她不屑与庄家这帮人计较了的。
谁知他们竟帮她定了一门亲,找上门来‘求’她计较,她定让他们‘求仁得仁’。
那漆黑如墨的眸中,乍起一道寒光。
同在永安伯爵府福寿堂坐着的陆临枫一模一样。
只见他斜依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叉得翘着,手中盘弄着一枚鸳鸯扣,姿势虽是悠闲自得,但整个庄家却敛容屏气的等待着他发话。
只有宁安郡主一人闲适的饮茶。
老夫人抿了抿唇,暗暗瞪了宁安郡主一眼,对陆临枫这个年轻人的做派多有不满,却不敢多言。
“我早说过,只要伯爵府的人都安稳度日我定保你们富贵荣华,如今是不想过平静富贵的日子了?”
瞧老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陆临枫冷笑一声懒洋洋的撇了一眼庄家几兄弟。
“这从何说起啊?”
福寿堂的暖阁里挤满了人,伯爵府稍微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正襟危坐等陆临枫训话。
只庄驰仗着自己是庄家这一辈的长子,如今也算陆临枫的半个长辈,不满的开口驳斥:“我们平时都够谨言慎行的了,你看看上京城里的那个富贵人家像咱们家活得小心的?”
一听这话陆临枫冷哼一声:“所以让自己已经成亲的大女儿当老鸨暗地里做那些污糟买卖就是您老说的谨言慎行?”
说着他露出几分讥讽的神情:“是够小心的,毕竟都快半年了,才被查出来。”
话音刚落整个暖阁的气氛从压抑变成了恐惧,就连一向沉得住气得庄家二老爷庄尘都惊得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庄驰更是被吓得从椅子上滑落,整个人瘫软到地上。老夫人急得站起来,忙叫人去扶:“快把大爷扶起来,快~”
几个小厮合力都没把庄驰扶到椅子上,他双腿瘫软,呆若木鸡。
那他暗中投靠康王的事情有没有被查出来?毕竟陆临枫是五皇子睿王的人,若让他知道自己暗中投靠了康王,那岂不是……他越想越害怕……
一年前陆临枫从告县回来,不仅一举告破卖官一案还连带着告破了挪用军需物品的案子,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在都察院再进一步时,陛下却令他执掌金鳞卫。
金鳞卫独立于六部之外,是天子近臣,可直接面达天庭。人人都知陆临枫和五皇子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陛下此举立储之意明显。
康王就是这时候找上的庄驰。
原本庄驰是不敢的,他虽是伯爵府长子,可文不成武不就靠老爹的关系在户部挂了个闲职。他本无意追求更多,就靠着祖辈蒙阴当个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
父亲去世后他本能名正言顺的袭爵,陛下却迟迟不肯下诏书。他找人打听过,也托人送过礼,还求母亲去太后面前打探均无功而返。伯爵府爵位悬空,他渐渐慌了。
难不成因为宁安郡主嫁给了庄尘,陛下就属意那个庶子袭爵?不行,他决不能……决不能让那个庶子爬到自己头上。
于是他铤而走险,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他特意往陆临枫身边安插过人,保证他没瞧出什么,到底那儿出错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自从陆临枫接任金鳞卫以来,他一改往日作风,手段愈加酷厉,曾有传闻传出他有一间屋子专门放人皮灯笼。
而这些人皮全是他亲手扒下来的。
“大哥!你……”
庄尘见他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站起来指着他良久,终是恨铁不成钢的一甩长袖开口道:“糊涂啊!”
庄沛却坐在一旁低头装只鹌鹑,天知道他前天还起了心思让大哥帮忙牵线小女儿和康王认识,幸好他这几日都没见到大哥,他暗暗吐了口气。
老夫人见此心中急得团团转,面上却不显,轻咳了一声轻了轻嗓子,坐下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陆临枫说:“阿枫啊!你大伯他也是一时糊涂,趁事情还没闹到没有转机的地步,你看看……?”
她料想陆临枫此番做派是想敲打他们,毕竟他母亲如今已经二嫁到伯爵府,打伯爵府的脸不就是打他自己的脸?
陆临枫看透老夫人心中的小九九,冷嗤一声,默默重复她刚刚的那声:“大伯?”
挑眉朝老夫人看去:“老夫人还是莫要乱攀亲戚,我祖母可没生出来这么废物的儿子!”
“你……”
老夫人气急语塞,但碍于有求于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正要继续转圜,就听前院有小厮来报。
“衍姑娘人到门口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撇了眼陆临枫,想他不会在外人面前如此下‘自家人’面子。正好借此事转了话题,后头再叫大儿子去赔罪,大不了她亲自上,把那一哭二闹三上吊通通使一遍,就不信二儿媳妇招呼得住。
这儿子还是得听娘的!
想着吩咐道:“宣过来,给大家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