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他们的遭遇,我也不禁长叹一声。
“你们去找包工头要钱的时候他怎么说啊?”
“我们这帮人先去找管我们的小包工头,他叫刘老三,就在咱们隔壁村,但是他也没拿到钱,就组织我们去大包工头那里要钱。”
“没见着面?”
“见是见着了,那个大包工头只和我们在一个小餐馆见了一面,请我们喝了一顿酒,说是建筑公司还没给他结款,他也没有钱。让我们大家体谅一下他。”
“你们体谅他,谁体谅你们呀。”
“说的是啊,他还跟我们说喝完那顿酒就帮我们去跟建筑公司要钱。”
“你们就这样被一顿酒给打发了?”
赵叔无奈地说:“他还给我们这些去找他的一人发了1000块钱过节费,说是他个人自掏腰包的。”
“你们几个人去的呀?”
“六个。”
“那其他被拖欠工资的人呢?”
“我哪里管得了他们。”
赵叔说完揉了揉肚子。
我这才意识到他肯定是饿了。他们几个人估计是早上就站到了楼顶,而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
从派出所出来之后,他们本来准备先去吃顿饭然后去小良所在的医院,看能不能帮上忙。我拦住赵叔后,其他的几个工友就先走了。
“走,赵叔,我请你去吃顿饭。”
赵叔听说我要请他吃饭,脸上的悲戚和痛苦之色减轻了一些。但还是推辞道:“你娃刚从外地回来,哪儿能让你请客呢?”
我把赵叔拉上车,“赵叔,我作为小辈应该请你吃饭的。”
我把赵叔拉到了一个本地小有名气的菜馆,点了几个小菜,还要了一瓶白酒。
饭桌上,赵叔先是狼吞虎咽,足足吃了三碗米饭才停下来。随后,两杯白酒下肚,他的话匣子才打开。
“那个大包工头姓朱,他的名字只有隔壁村的刘老三知道,因为吃的很胖,大家私下里叫他大猪,但是当面都得叫一声朱哥。其实他比我们大多数工友的年纪都要小。唉,没办法,谁让钱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赵叔叹了一口气,又从口袋里摸出半包已经被压扁的红梅烟,点燃一根抽了起来。
我是不喜欢烟味的,但是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赵叔吐出一个烟圈,继续说道:“眼看就要到年根了,我们又去找大猪头要钱,但是这次隔壁村的刘老三居然不去了,还劝我们不要去,去了也没钱。没办法,他不去的话我们也找不到大猪,只好让他写个大猪的家庭住址。”
“那你们这次见到大猪了吗?”
"想起来我就生气,刘老三就给我们写了一个大猪家小区的地址,说是具体住哪栋楼哪个房间就不知道了。我们几个在小区的前后门蹲了两天都没见到大猪。后来想想,肯定是隔壁村的刘老三收了大猪的好处,告诉我们一个假地址。
"
赵叔说到这里突然将手中的筷子拍到了桌上,破口大骂道:“妈的,刘老三这狗娘养的,居然敢这么耍我们。下次见了他一定要把他的腿给打折了。”
我安抚着赵叔,让他先冷静下来。“赵叔,这事不能急。既然知道刘老三收了大猪的好处,那咱就从刘老三这边入手。”
赵叔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咋入手?难不成直接去打他一顿?”
我笑了笑,解释道:“当然不是,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可以先观察刘老三的日常行踪,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再想办法套他的话,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得到大猪的真实住址。”
赵叔摆了摆手,说道:“我们都搞出这么大动静了,上面也该插手管管这件事了吧。”
我想想也是,都有人跳楼了肯定会有人管的。不然跳楼的视频被人发到网上发酵发酵肯定会引发舆论的。
看来我这次的一点功德是挣不到了。
于是在和赵叔吃完饭后就载着他回了村子里。
回家的路上赵叔对我的车赞不绝口,“这车不便宜吧,没想到一年没见,你这是发了呀。”
我笑了笑回他道:“这是我朋友的车,他出国旅游,车借我玩几天。”
所谓财不外露,尤其是在村里,只要听说谁家有钱了,借钱的人就会络绎不绝。这一点并不是说城里人就素质高,主要是因为城里大家离得比较远,住同一个小区的互相可能都不认识,也就很少有人惦记你的钱了。而村里大家祖祖辈辈住在一个地方,随便找两个人都能扯上亲戚,所以容易被借钱。
“哦,这样啊。”
赵叔刚才看向我时眼里闪动的光芒一下子就消失了。
“听说你大学都毕业两年了,还没找到工作,一直在外面瞎混?”
听他这样说,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样可不行呀,你得老老实实找个班上。你看我儿子,去年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当经理,天天穿西装打领带,一个月不少挣呢。不像我们一样红油黑汗,熬着命打工,到年底还要不回工资来。”
赵叔有劝导我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炫耀他的儿子。他儿子叫大彪,比我大两个年级。当年高考完上了个大专,毕业后一直在南方某个城市做房地产销售。
前几年房地产行业很火爆,估计大彪也挣了不少钱。所以这几年赵叔在村里可威风了。要不是遇到他在楼顶拉横幅讨薪,我可能还看不到他狼狈的样子。
见我没说话,赵叔以为我被他说得有些自卑了,所以干笑了两声,又对我说道:“你也不错了,起码过年能早点儿回家,不像我家大彪,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人影,过年就回家五天,初七都还没过就急匆匆回去上班了。”
我也不知道赵叔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这样一说显得我好像无所事事的样子。如果是去年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我可能会难受,好在我现在已经不关心他说的这些了,就当耳旁风一样。
“当然了,你要是想找个好一点的工作,我可以给大彪打电话,让他给你介绍一个工作。”
赵叔还在炫耀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