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策拧着眉头,不放心地问:“若高句丽表面交换,拿到新罗之后却撕毁协议呢?”
萧燧毫不在意:“另有两千骑兵在辽东训练,若高句丽敢反悔,我就让他见识见识辽东军的重骑兵战斗力到底如何。”
打当然能打,但重要的是管。
高句丽、扶余、新罗这些边陲小国,成年战事不断,边境犬牙交错,百姓毫无国家归属感,只要统治者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不会反抗;要是再能让他们摆脱被抓壮丁上阵填线丧命的恐惧,便能顺利归心。
张问策想想也是,干脆说:“辽东税政比高句丽轻省,不必再额外施恩了。收城当日宣读税政就够了。”
易无病笑着补充:“记得再派人展示一番新农具,给他们讲一讲用新农具,每年能增产多少粮食。”
人活在世,图的就是吃穿住用。
只要种田能够有更多的收成,就意味着他们明年秋收就能有钱买心仪的货物,日子也有了盼头。
有安定富足的生活,这十成的居民绝不会怀念故国。
萧燧刚应下易无病的要求,易无病就抬起手,又一次补充:“王爷,辽东地区的税法也该给新罗百信说一说。”
知道自己原本能享受到更好税法的新罗人发现转手被丢给高句丽,毕竟会把一腔怨愤,发泄到高句丽身上,稍有不慎,必生内战。
辽东便可安镇无忧了。
萧燧看着易无病脸上的笑容,恍然间好似看见了姜南风施展计谋时的脸。
……对了,姜南风是易无病的师弟,姜南风好似还是易无病带大的。
那现在,姜南风是不是也有这些办法,替他管理军队呢?
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代替萧燧谋士身份的姜南风日子过的比他想象中的难过。
姜南风自然是懂得大处着眼,直击要害的,但他活到这般岁数,确实也没深入民间,处理住户们为了鸡毛蒜皮争执的杂事。
萧燧打仗的本领天下无敌,直接导致了治理问题成了大麻烦。
萧燧的母族——刘氏宗亲们——大多在军中效力,身体不够强健脑子却好使的则管着陆上和海上的商队,为萧燧能够开疆拓土积蓄财富;至于身体既不够强健,又没赚钱本事的,则留在辽东境内耕田,别出去惹是生非。
看起来非常完美,但实际上,萧燧身边非常缺乏得用的文职人员。
因此,这几年之中,凡是征伐过的城池,只要有书生或是文臣投靠,萧燧便会不拘一格的全部收下,然后按照军规要求这群文士不得贪墨、不得鱼肉百姓,就继续下一个征程。
一开始,有见萧燧年轻而不信邪的文士作奸犯科,反手就被留下协助维持安全的萧家军给砍掉了脑袋。
几次之后,文士都老实了,一个个生怕下回死的是自己。
事情很快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一开始大手大脚的文士成了束手束脚,不管百姓带着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官府要求判断,官员们都硬着头皮干。
各个城内的治安不但没有变好,“我去官衙告你”
反而成了流行。
想要到官府告状,就必须会写诉状,进而,百姓们又养出了一堆擅长挑唆的讼棍。
有讼棍在背后支招,撒谎、伪造证据的风气也再也压不住了。
姜南风头戴幕离跟着刘虎外出视察,就眼睁睁看着一场原本十分明确的案子最终在讼棍的“帮助”
下判成了与事实截然相反的结果。
刘虎一脸得意:“证据确凿,姜候,我家将军把城池治理得不错吧!”
这还算不错?也就是事情小,百姓吃这一口亏不算大事,加上有辽东军杀神的威名震着,不然你看看会有什么后果!
姜南风敏锐地察觉到不妥,被刘虎这番回答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姜南风忍不住嘲讽:“你们这么多年治理百姓没出乱子,一要感谢军队百战百胜,二要谢谢敌军待民如敌寇了。”
刘虎性子再直也听出来这不是夸奖了。
他脸一垮,小心翼翼地反问:“姜候,那咱们怎么办?推翻这案子?”
不过是谁家多另外一家一根丝线的小事,哪里用得着大张旗鼓的再升堂改判?
这事情反映出最大的问题是,这种小事根本不应该闹到堂上来,耽误官员的时间。有这时间,让官员带人规划一下城市建设,出去补城墙、挖河道,难道不好?
姜南风捂着被气得发疼的额头说:“我能不能接替这官员?”
刘虎立刻答应:“可以啊,将军早有吩咐,他离开之后,你全权负责的。”
姜南风直接走进堂内,不管官员的问候,从一摞文书中找到等待开庭的记录,对堂下衙差吩咐:“把一个月内要开庭的都叫来。”
衙差看见刘虎毕恭毕敬的站在姜南风身边,一句话都没敢问,马上答应下来,飞快窜出县衙。
等待找人的时候,姜南风也没闲着,他对刘虎问:“你们军中有专门刺探和传递情报的部门吧?让他们对外散播谣言,就说有毁了面容的前朝书生投到萧燧名下,得到萧燧重用,把此地交给对方管理。”
刘虎听完忍不住朝着姜南风头上扣着的幕离多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问:“姜候,您说的不会是自己吧。将军讲过不让你被人发现了,会给你惹麻烦的。”
“只要不露脸和手脚,就没人能发现了。你们的城里这群文士,不挑选一下是不行了。”
姜南风瞥了一眼站在角落装死的“县令”
冷哼。
他心里评价:胆小怕事的糊涂鬼,若自己眼皮底下留了这种蠢货,睡觉都不能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