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我好得很!”
沈白洛向她们摆了摆空着没有戴枷锁的手,欢欢喜喜地说道,“除了刚开始那几天吃了点苦头,后面牢里管事的对我很客气,请医用药甚至饮食洗浴之类都很上心,这次出来也特许我不戴枷锁,阿娘,是不是姑丈和你们请托了人?”
杨剑琼一时无语。她是请托过苏延赏,但看现在的情形,应该是裴寂跟御史台狱打了招呼。
沈青葙到这时候,才发现裴寂站在不远处,遥遥相望。想来是他一路护送沈白洛出来的,只是见他们一家相聚,便没有往前凑。
心里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蓦地想起昨日在终南山上,他握着她的手,语声平静:“恕臣不能从命。”
假如不是他用强逼迫……
沈青葙深吸一口气,没有假如,他已经那么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
沈白洛突然发觉到了异样,四下一望,问道:“阿耶呢,怎么不见阿耶来?”
跟着就见,方才还是满面欢喜的亲人,瞬间变了脸色。
沈白洛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笑容凝固了,半晌才又迟疑着
问道:“阿娘,阿耶呢?”
“白洛,”
杨剑琼拉过他,慢慢向折柳亭走去,“你在里面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裴寂站在远处,遥望着沈青葙。
她应该已经看见了他,但却没有过来,也没有打招呼,裴寂心想,当着她家人的面,她大约还是觉得羞耻,不肯显得与他过分亲密。
裴寂渐渐觉出了一丝遗憾。纵然在亲仁坊里,他与她亲密无间,如同夫妻,但在其他时候,他们并不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一处,在她家人面前,她甚至觉得这段关系是一种耻辱。
裴寂皱起了眉,这不是他想要的。
昨日在终南山,应长乐之所以随意指使她,也是因为,她不过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并不需要以礼相待。他当时怜惜愠怒,为她不平,其实想起来,却是他一手造成了她如今的尴尬身份。
也就难怪,她会觉得这段关系,是一种耻辱。
假如他再娶了亲,那么她……裴寂沉沉地看着沈青葙,肃然了神色。
却在这时,沈白洛突然丢下所有人,径直向他冲了过来。
裴寂下意识地看向沈白洛。郭锻看出不对,想要上前阻拦,裴寂摆摆手,令他退下。
沈白洛眨眼间便冲到了面前,目眦欲裂:“裴寂!”
下一息,一拳砸在裴寂脸上。
裴寂一偏头,终究没能全躲过,下巴上挨了一下,嘴角打破,流出了血。
郭锻再顾不得,上前一
把拧住了沈白洛的胳膊。
“放开我!裴寂,你这个伪君子!”
沈白洛挣扎着,愤怒到了极点,“你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他。”
裴寂吩咐道。
郭锻只得松开了手。
沈白洛又是一拳砸过来,裴寂伸手架住,淡淡说道:“你重伤未愈,不该与人动手。”
沈白洛能感觉心口处的伤又开始撕心裂肺地疼起来,大约是又撕扯破了,然而他顾不上,只是赤红着眼睛挣扎着,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强迫了妹妹的人,一拳接着一拳,活活打死。
他心爱的妹妹,那么温柔懂事的妹妹,居然会有人对她做出这种无耻的事!
沈白洛隐隐有些明白,他此时的愤怒,不单单是对着裴寂,还有对沈潜,对齐云缙,甚至还有对杨万石和神武帝的,但最大的愤怒,却是对他自己。如果他再强些,如果他当初做得更好些,也许妹妹就不会落到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