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娘死了,他成为乞丐,那些街头巷尾的乞丐也会做那种无聊的事,他有时也会撞到,但都肮脏不堪。甚至那些站在高楼上花枝招展的姑娘露出的胳膊前胸,他也从没见过比眼前人更白的。
秦越的脑海里乱七八糟地闪过许多画面,都没注意到自己正一直盯着对方看。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也越来越热。
直到有人拽着自己往前踉跄了几步,秦越才稍微清醒过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丹霄圣君的脚下,正仰起脸看着对方。
白皙的手背贴过来,脑门上瞬间就感受到一股凉意,像是冬日的冰雪。外面正是暮春,车厢内比外面更热,却不知为何眼前人的身上这么冰冷,像是用白雪做的。
这点凉意对此时的秦越来说正是求之不得,他身上热得厉害,就格外贪恋这点凉爽。
沈夕收回手,就见面前这丑陋的小乞丐像渴水的鱼一样,身子前倾,额头朝他的手追过来。
沈夕按住对方的肩膀,微微皱起眉头:“你在热。”
“……热?”
被他按住的小乞丐声音嘶哑地跟着重复了一遍,神色迷茫,然而不一会儿,沈夕就见他忽然睁大眼睛,两行泪珠簌簌地落下来。
沈夕有些纳闷。
这小乞丐刚刚被人踩在地上踹,被人一掌扇飞也没见他求饶哭泣,看起来硬气得很,怎么一听到自己在热就难受成这样。
还一声不吭的,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他几乎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又格外不耐烦这种事,便简单粗暴地伸手在对方瘦弱的肩膀上打了一下,道:“你哭什么?”
秦越被他打这一下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流着眼泪呆呆地望着他:“我要死了。”
热就会死。
秦越看过太多的乞丐这样死掉了,他们只要身上一热,很快就没有力气,没有办法抢馒头,然后缩在角落里。高热的身体慢慢变凉,再慢慢变臭,再被人用草席一卷,扔到荒郊野岭的地方去。
因此秦越一直很注意这一点,他从不贪凉睡在风口,从不在晚上洗澡,尽量保证自己和食物的干净。
而现在,他被丹霄圣君收为徒的时候却热了。
“只是热怎么会死?给你找到大夫你就好了。”
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带着点笑意。
在沈夕看来,热还没有一条腿瘸了来得重要。不过也许在乞丐中,热就是很容易死亡?
他这么想着,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秦越呆呆地看着软榻上的人,对方俯下。身,伸手在他的头顶摸了两下就收回去,重新靠坐在软榻上。
这短短一瞬的接触,让秦越的鼻端萦绕着一股很淡很淡的莲花香气,就像他夏天晚上在莲池边闻到的那样。
秦越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圣君……身上好香。”
沈夕挑起眉。
这小乞丐怎么知道自己是圣君?自己可从没透露半分,对方究竟是对每个修者都这样喊,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沈夕一边想着,一边先朝外吩咐了一声:“映雪,先找个医馆带他去看病,然后再买身衣服给他。”
门外的映雪应了一声,车驾立刻就转换了方向。
很快,映雪将车驾停好,带着烧得浑浑噩噩的秦越到医馆看病拿药,给瘸腿上了竹板固定,又把人带回来,然后再出去买衣服。
车厢内,从前用来炼丹的小炉上熬着凡间的药。
多少年没有这样经历的沈夕感到很新奇。
他看着除了被竹板固定的那条腿,其余全身都蜷缩在角落里的徒弟,想了想,从纳戒中将自己平日里在车厢里备用的被子扔过去,让对方裹上。
这也是映雪将人带回来的时候,遵照医嘱一板一眼说的。
或许乞丐就是命硬,秦越一声不吭地汗湿了一床褥子,竟然将高热逼退了。
而这个时候,沈夕的药才刚刚熬好。
“只是退烧怎么能行?药还能治病,喝了它你就完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