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
萧文壁道:“那日回去后儿臣日日惊忧,惟恐父皇又要将那陈年烂谷子的事再提一遍。”
“任他提去。”
皇后指尖轻拂过自己袖上绣得精密的凤,“哪怕他将这天底下整个翻过来,也不会找到什么不该找到的。”
“母后如此说,儿臣自可放下心来了。”
他话头一顿,又道:“只是儿臣正奇怪,沈贵人故去已久,死人不会说话,怎好端端的偏这桩旧事又冒出来了?”
皇后风眼微抬,瞧了他一眼,“那依你说呢。”
“依儿臣说,旧事过去了便过去了,不值当再提。只是就怕又有个什么像邵贵妃一样的人,在您不知道的地方藏了点什么事,日后再冒出来终于是个后患,还是早日除掉为好。”
“卑贱之人生下的东西,算得上什么后患。”
皇后慢声道:“罢了,也好。”
萧文壁唇边带笑,低头抿了口茶水,“儿臣还未问,父皇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你有心了,都好。”
“有母后在身旁悉心照看着,儿臣自当放心。”
萧文壁关切道:“还望母亲多提醒着父皇日日记着吃药,若缺了哪味药材只管差人传唤一声,儿臣万死不辞。”
皇后端坐于宝座上,她虽早已过了不惑,周身却不见半分沧桑老态,身形仍是坐得端庄挺拔,举手投足间便是凤仪天下的威严华贵。听了这话,皇后神色淡淡地看向萧文壁,微笑道:“你有这份孝心很好。若天下人得知,也会赞你一句可比邱皋的。”
萧文壁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笑道:“前朝名师邱皋以孝贤闻名,只不过晚年因赶工替贵妃缝衣绣错了一条纹路,耽误了寿辰而为此丢了性命。母后这是觉着儿臣心急了?”
皇后垂眸不语,轻吹去了手中茶盏的热气。
“是。”
萧文壁微笑道,“母后的话,儿臣记下了。”
夜里,慈明宫中,宋多愁刚出了佛堂。天实在太冷,脚下石板路似乎也被冻得结实,一脚踩上去咯得人脚底板都生疼。宋多愁缩着身子,吸溜着被冻出来的鼻涕往回走,路过暗角处时,却忽地被人大力扯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他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看见了来人,便喜道:“云哥哥!”
“嘘。”
徐忘云示意他噤声,拉着他往树丛后又躲了躲,上下瞧了他一遍,“你如何?”
自那日宋多愁被皇后扣入宫中后徐忘云也曾夜行匆匆看过他几眼,但真正说得上话这还是头一次。宋多愁许久不见他,红着眼眶一头扎进了徐忘云怀中,压着声音道:“云哥哥,你怎么才来?”
徐忘云接住了他,“你怎么样?”
“还好。”
宋多愁使劲用袖子擦了把脸,“这里和我从前在观里时差不多,每日晨起念佛抄经,晚上要在皇后念佛时捧灯半刻……就是这里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那些宫人都看着好凶,我有时和她们讲话也没人理我。”
他小心翼翼地攥紧了徐忘云的袖子,瑟瑟地问:“我……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徐忘云说:“很快。”
听了这一句,宋多愁安下心来,他知道徐忘云说出的话从来不会不算数。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战战兢兢道:“云哥哥你说,要是我师父看见我这个样子……会不会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