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萧潋意复了男子本相,孤身坐在窗下,屋内没有点灯,眼前所见种种皆只剩模糊的轮廓,也堪堪只能瞧见方寸之地而已。萧潋意垂不言,面色平淡,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屋中某一角落,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你多年夙愿一朝得偿,可觉高兴吗?”
屋中另一与他对角处,朦胧可见一红衣女子坐在那,漆黑鬓被金钗挽着,在夜色中闪着冰冷的珠光,声音虽柔,却莫名有些雌雄莫辨,低声问他。萧潋意面无表情与那人对视着,片刻后,他说:“高兴。”
那女子似是哼笑了一声,便听“哧”
地轻响,屋内燃起一盏昏黄烛灯,似灭不灭,鬼火一般。
火光照亮了那女子的脸,见那人五官生得美艳动人,朱红的唇笑意熟悉万分,竟是平时里做女子样貌的“令和公主”
。
瞧清了那人的脸,萧潋意却一动不动,面上表情分毫未变,毫无惊讶之意。“萧潋意”
歪着头瞧他,淡色的瞳孔眸光流转,语含笑意,“你说你高兴,可面上表情怎像死了老婆似的苦大仇深?”
苦大仇深的萧潋意坐着不动,眉眼淡淡,并不搭理她。“萧潋意”
未得应答,倒也不恼,仍是笑道:“你数年谋划不就为这一晚?你又在难过什么?”
萧潋意道:“我没难过。”
“萧潋意”
又问:“那你终得偿所愿把他绑在自己身边,可觉高兴吗?”
萧潋意这次不答了。
“萧潋意”
闷声笑起来,“你不高兴你该是高兴的,谁让他成日只想着往宫外跑?宫外又有什么好,他要什么你不能给他,你看他这般无情,指望不了他自己留下来,就非得折下他的翅膀绑着才听话,哪怕不说话了,也总比再见不着好。”
萧潋意仍是不说话。
“你瞧”
“萧潋意”
说,“你瞧他这样没心没肺,实在可恨。你怎甘心将他放到宫外去?你抓不住他,不出三日他就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你又还有几日好活?等你死了,这世上谁也再困不住他,他会只当蹉跎一番后好好过自己日子,说不准未来还会再遇上个好姑娘,好公子,那才是真的良人,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更没有什么欺瞒强求,他们二人会和和美美,平静无波的过自己的日子,而到时候”
她的声音犹如趋之不散的鬼魅,像萧潋意无数深夜中的梦魇,一字一句都似在他耳边道:“你早死啦。”
萧潋意放在膝盖的手握紧了,额上沁出薄薄冷汗,下意识辩驳道:“不……”
“何不带他一道走?”
她说:“人死一捧灰,所有恩怨灰飞烟灭,届时他再对你无半分不满,谁还能将你俩分开?”
“……不……我……”
“可你又怎能配得上他?”
她的话头却又一转,“要让你骨灰沾染上他半分,那是最大逆不道的玷污,你痴心妄想,鬼迷心窍,哪怕地狱业火烧上百年也消不掉你罪孽半分,你还怎敢肖想连累他陪你一道死?”
“你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她道:“你作此谋划,亲手将那孩子送去了虎狼爪下,你敢说你不是早知了宋多愁会死?”
萧潋意张了张嘴,觉自己竟无法说出一个“不”
字。他手背青筋痛苦地道道绽出,一口心头血堵在喉头欲上不下,这时,又听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有个人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重重击在了“萧潋意”
身上。“萧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