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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何事？”

“魏千云今日不曾来校场，错过了我受赏的场面。”

“这是为何？王爷一向极看重这些。”

“因为他受了外伤，若是出来，面上不大好看。”

“这……”

见月痕揪住衣袖，面上似有不忍，祝逢春爽朗一笑，道：“我让席影打的。昨日魏千云离开驿馆，席影跟了他一路，刚巧他去了偏僻处，席影在他头上套了一只布袋，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打掉了两颗牙，踩断了几根骨头，还顺手卸了胳膊。”

“将军如此作为，便不怕王爷发怒么？”

“我怕什么，只要你不同他说，他连谁打的都不知道。”

祝逢春喝了半碗酒，笑道：“莫不是你心疼他挨打，想要治席影的罪？月痕，我们是为你鸣不平，为你仗义出手，你若不肯接这份仗义，便趁早回魏千云身边。只是席影毕竟是我的人，你即便回去，也不能多说一个字，若是说了，便是不给我面子。”

“将军待小人一片真心，小人如何会做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月痕当即跪到地上，正要下拜，唐越扶住了她，道：“这般拘泥，比我当初都差了许多，不知你在魏千云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小人是王爷的随从，自然是过t随从的日子。”

“我是逢春的侍卫，也算随从的一种，可逢春待我，比魏千云待你强了何至千万。”

“祝将军宅心仁厚，自是与寻常主家不同。”

月痕坐回唐越身边，这一回，比上回坐得稍稳了一些。她小心看祝逢春一眼，心中渐生痴望，十三年前，若是这个人握住她的手，今日的她，定会比唐侍卫好上许多。

至少，不会带一身的伤痕，染一身的病痛。

才想了一瞬，她便摇了摇头，十三年前，祝将军只是个两岁的娃娃，如何救得了她。

可若是换做旁人呢，换做俞指挥、陶医师、马将军，哪怕换做祝帅罗帅，她都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她知这世间有善有恶，可如此之多的善，她却一个也不曾遇见。

非但不曾遇见，还要失去原本拥有的。

月痕捧住唐越为她倒的热茶，这段时日，唐侍卫帮了她许多，又是为她涂抹药膏，又是为她熬煮汤药。她告诉她，既已到了祝将军这边，便放下一颗心，尽力帮她做事，过往也好顾忌也好，都可抛之脑后。

看唐侍卫的神情，她知道她也有许多过往，可唐侍卫顾忌的，是可以被祝将军轻易压下的过往；她担忧的，却是连祝将军都无法抗衡的当下。

“什么与寻常主家不同，难道魏千云的作为，便与寻常主家相同了？”

祝逢春轻轻一哂，去屋里取出三只纸包，一发塞到月痕怀里，道：“阿胶红枣桂圆干，你有血枯之症，多吃些补血的东西，若是吃完了，我再给你买。别拜也别谢，收着便好，昨日席影出门要个由头，我一时想不出来，便让她买了这些。”

“将军……”

月痕抱着纸包，想要道谢，又想到她的话语，只得道：“将军这般厚待小人，小人可有报答将军之法？”

“有啊。”

祝逢春从袖里摸出一粒果子，颠了两颠，道，“我在魏千云处便说了，让你做刀法教头。”

月痕怔了一瞬，道：“将军不曾见过小人使刀，小人以为……”

“你以为那是我带你出来的由头。”

祝逢春吃下果子，笑道：“要说由头也行，可教头也是真的，我虽只见你使过一次刀，却总觉得你的刀法不错，毕竟魏千云那样的人，不会轻易让一个女子做贴身侍卫。你在我这里养上几日，等再好一些，便去教女营兵士使刀。”

忆我劳心曲

说这话时，祝将军倾身过来，抚上她的额头。她颤了一颤，闭上双眼，终于没有后退。祝将军碰她，只是想看她的伤势，断没有责打之意。

“你怎样看魏千云我不管，横竖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祝将军坐回原位，慢慢倒了一碗酒，道，“去女营教人刀法，教得好了，我自有法子把你要来，教得不好，便回去给魏千云做随从。”

“将军如此厚待小人，小人怎敢懈怠？”

月痕站起身，正要下拜，祝将军将她扶住，她看着祝将军那双星子一样的眸，不觉道：“将军这般待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论身份，小人是宁王的随从，论过往，小人曾对将军口出恶言。”

第一次见她，她便对她出言不逊，第二次见她，她甚至对她拔刀相向。

可她从未责备过她，哪怕王爷强令她道歉，她都能笑着将她扶起，告诉她，她不曾做错任何事。

入营那日，王爷命她接近祝将军，她在女营附近徘徊许久，只见她点了二十个人混出军营，当天夜里，祝将军俘虏晋南节度使，破坏王爷筹谋两年的大计。那晚王爷大发雷霆，急令她前往平阴灭口。

她离开军营，潜入平阴县令蔡恢家中，杀死蔡恢一家老小共计二十余人，熊熊大火中，她恍惚记起十三年前的过往。

她的家人，也是被这样一个人屠戮，也是在一夜之间尽数离去，只是不知为何，那个杀了她一家四口的人，偏偏放过了一墙之隔的她，留她一人在这世上生受。

时至今日，她都不曾查明家人的死因，若是灭口，总要有些灭口的痕迹，若是复仇，也总该有个仇字。似这般不明不白杀了她一家，县衙几番查验都寻不到半点缘由，最后只是在州府催促下潦草结案，究竟算得了什么？

王爷说，天下之大，难免有没由来的天灾人祸，既已落到身上，便只能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