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问。
韩俊骁咬着嘴唇不吭声。
她爸拖了个凳子在她书桌旁边坐下来。“现在做,我看着。”
他说。
韩俊骁原本就艰涩得转不动的大脑现下更是一片空白。她哆嗦着笔头,艰难地撑了几分钟,然后放弃了。
“你罚我吧。”
她颤抖着声音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触发了她爸的怒火。他劈手就把练习册摔在了她脸上,吼道,“罚你?你现在学会领罚了?韩俊骁,你长到现在,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罚你?”
吼声震得韩俊骁的耳膜微微发痛,她眼眶酸热,却不敢流下泪水来。说到底,她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爸到底为什么要罚她。
“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老韩家好!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培养你培养谁?你以为我愿意罚你?李芊舒那种野孩子,小学全是玩过来的,她为什么能随随便便补习半年就能考上五中,跳了级还能考年级前几名?你呢?我辛辛苦苦教育你,你什么时候让我省点心,给我长长脸?”
那天之后韩俊骁明白了,她爸虽然慷慨地给李芊舒开小灶,帮她跳级,但从内心深处,他是有气的,气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是他们家的女儿,气他辛苦培养的韩俊骁没有办法让他老韩家扬眉吐气。
“你连她都不如,我养你有什么用?”
她爸的话从那晚起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后来在大院里遇到的时候,李芊舒发现韩俊骁的眼角破了皮,还有点淤血。李芊舒自然不知道那是拜她所赐被练习册砸的,反而兴高采烈地跟韩俊骁打招呼。
“老师说我明年也能考上育才。”
李芊舒说,丝毫没有注意到韩俊骁神色的变化,“要是我上了育才能再跳一级就好了,我就能早点念大学了。”
“你为什么想早点念大学?”
韩俊骁问。
“念不念的我倒无所谓,但是姥姥说一定要念。”
李芊舒说,“我只是想早点赚钱,姥姥身体不太好,但她每次都不让我打电话跟妈妈说。我才不听她的,我就跟妈妈说,姥姥要去医院检查,要花钱,让妈妈给我钱,但她还是没给。”
在李芊舒的世界里,考不考第一名,念不念育才,是最不重要的事情。这让被她在最不重要的事情上生生压了一头的韩俊骁有气也无处可撒,宛如拳头打在棉花上。
李芊舒恨她妈。她一直想不明白,同样是妈妈和女儿,她从小离开妈妈长大,每天都想妈妈想得流眼泪,姥姥也是妈妈的妈妈,她为什么不想念姥姥,不回来看她?
姥姥总是让她多体谅妈妈。说妈妈不容易,她也不想几年回一次家,她还要顾全爸爸和弟弟,还要赚钱。
自然不能把精力放在一个孤老太太和一个试图“霸凌”
弟弟的李芊舒身上。
但李芊舒上了初中之后,姥姥的身体明显一日不如一日了,前几年夏天天气好的时候,她还能搬个凳子在大院里晒晒太阳,跟街坊奶奶阿姨们说说话,去买点菜,现在她连夏天都要穿着厚厚的衣服,动不动就咳嗽,腰也酸,腿也疼。李芊舒现在包揽了所有做饭的活儿,因为姥姥连站着在厨房里忙完一顿饭的时间都坚持不下来。李芊舒平日上学,执意要在中午跑回来给姥姥做饭,姥姥非说不让,说她自己中午找点干粮喝口热水就可以凑合,但李芊舒还是毫不在意地翘掉上午最后一节课,回来做饭给姥姥吃,哪管是一口没有油水的清汤面,祖孙两人也吃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