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言蹊的声音很微弱。
他的怯意倒不止是因为嫌弃自己,更多是来源于眼前这个少年的压迫感。
昙燃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轻轻松松就能甩开后一名大几十分的少年,不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是顶佳。
更逆天的是运动天赋也被点满。
陶言蹊时常能在操场上听到女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呐喊声。
这样耀眼的人,应当格外嫌弃自己才对。
陶言蹊垂下眼,转身就要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风声。
“接着。”
昙燃扔给他一条干净毛巾,
“先上车,后备箱有一套校服,你先凑合穿,到时洗干净了还给我。”
“……啊?”
被突如其来的好意震撼得有点懵,陶言蹊愣愣地望着他,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直到昙燃的脸色隐隐变得有些不耐烦,他才后知后觉地道了声谢,匆匆上车。
车前坐着个和善的大叔,看上去是昙燃家的司机,他见陶言蹊基本上擦干了身上的饮料,就贴心地拉上了车窗的遮光板。
“小同学,你就在车里把衣服换了吧,在外面多不方便。”
陶言蹊动作一滞,余光瞥见身边的昙燃也别开了视线。
是哦,他们都是男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低低地应了声,开始解校服衣领的纽扣。
甜丝丝的青柠香味在车厢中蔓延开。
昙燃没有刻意去看,但从窗边玻璃的反光中,能清晰地瞧见少年纤细的脖颈和瘦窄的腰,以及比常人白得多的肌肤。
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苍白的,脆弱的,似乎轻轻一掐就能折断。
荏弱得不像样子,偏偏又直戳他心底最隐秘的柔软。
……罢了,小时候那些事,那家伙怎么可能还记得。
从学校到医院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但对于病危的人来说,却是从生到死的漫长跨越。
陶言蹊缓缓跪倒在蒙着白布的病床前。
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他最爱的至亲,永远地离开了他。
仿佛整个天幕都在往下陷,压得他喘不过气,陶言蹊死死咬着嘴唇,直到眼前控制不住地黑,再被人紧紧拽住手臂,拉了起来€€€€
“呼吸,你是想憋死自己吗?”
昙燃的脸色比平时更冷漠,他强迫地捏着少年的下颌,让他不得不张嘴呼吸。
几口冷气吸入喉咙,陶言蹊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险些窒息。
他呆滞地注视着昙燃,从头皮一直麻木到脚趾尖。
空荡的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相对站着。
良久,陶言蹊才嘶哑地开口:“妈妈……我妈妈,她走了。”
“她病了很久,也坚持了很久,我以为……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