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纹……
莲花历来在世人心目中便有高雅圣洁的形象,拥有诸多美称如芙蕖、芙蓉、水芝等。却不知眼前少女的这个“莲纹”
,又有什么涵义?是青瓷上线条精致圆润、花叶相缠的莲花纹饰,还是微风里的池中莲,在碧波荡漾间摇曳出的那细细水纹?
而不管是哪种,月白此时只觉得,莲纹这名字真是既有意境又好听得紧。若是换做他身边某些……自诩风雅之辈,大约此时会引经据典夸赞几句吧。
但月白知晓眼前的少女不喜欢这套,便只是直接赞叹了句:“这名字甚美。”
心底却盼着这般直白的夸奖,能博得眼前人好感。
“凑合吧。”
少女平淡的反应却有点辜负了他那番小心思,随后不等他说话,她便又不客气地再度开口,“对了,我倒要问问,外头明明设有阵法,你是如何进来这里的?若我没记错,你之前还在此迷过路。”
这确实算得月白有生以来难得的一桩丢脸事,竟会被困在一个阵法里一天一夜……
月白不禁苦笑:“这事说起来,倒还要多亏莲纹姑娘相助。若非之前你的指路令我从中得到启发,恐怕我至今仍困在这阵法中一筹莫展。”
他这番的话倒令莲纹生出了好奇,她偏着头重新打量了一通这名贵公子模样的少年:“启发?我只是替你指了出阵的路,事后又重新改动过,你竟能通过那么一点提示,便触类旁通至
此……”
仅仅指了下路,他竟能由此推算出阵法的原理,并找到出阵的路径?
即便是修真者恐怕也极少有人能做到,想不到凡界竟有人能聪慧到如此地步!
仔细看来眼前之人生得倒也器宇不凡,又兼如此聪慧绝伦,如此美质良材,若能引气入体走上修真之路,难保数千年后不会是第二个紫慕白……唉,怎么又想起那人来了。当年他说飞升便飞升,一去万年杳无音讯,只怕如今早已忘却下界的一切琐碎人事,自己还总记挂着耿耿于怀作甚?
莲纹暗暗叹口气,收起思绪,试探着说道:“阁下资质着实不错,此番入得深山,可曾怀有刘阮天台遇仙、王质观棋烂柯的想法?”
在凡界,关于刘阮入天台山采药遇仙,樵夫王质观仙人棋而斧柯烂尽的传说,算得脍炙人口,因此还吸引了一些慕道求仙之人,仿效他二人专往深山里探寻仙踪。只不过大部分人纵然踏遍千山万水,用尽光阴似水,也未能如愿。
今日这位名唤月白的贵介公子倒是运气不错,遇到了她这个修为在修真界已是唯我独尊的化神期修士。
没错,她是见此人资质不凡,生出了爱才之心,想收他为弟子。想来有她的引导,必能令其前途无量,今后修真界又能多一名不世奇才!
想到此,她不由又露出一个尽量慈祥温和笑,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月白看她脸上突然转换出老母亲
般慈祥的笑容,不由一阵诧异,半晌儿方回过神叹道:“姑娘真是年轻爱幻想,这世间从未有妖,又哪来的仙?那刘阮、王质的传说,不过都是世人于麻木恣睢的浮生中,给自己内心的一点慰藉罢了,又怎能当真?我能理解他们对事物怀抱美好的愿望,但对于有些事的认知却无法苟同,更不能容忍有人利用障眼法来谋害欺骗他人。”
他语气虽和缓,但意思十分清楚且坚决,令莲纹怔了怔。
在此之前,她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信念坚定之人,只可惜,他的坚定信念却用在了令人意外的方面。但若认真说起来,其实他的话也没错,这世间存在的只有餐风饮露试图逆天的修士,和不入流的小妖精,以及若干被驱赶的魔,确实没人见过真正的神仙。那些飞升的修士也许成了仙,但谁又见过呢?
“好吧。”
莲纹耸耸肩,“你既然不信便罢了。时候不早,你且早些歇息,我先告辞了。”
既然他态度如此坚决,那她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就当没有师徒缘分吧。
她咽下了要劝说对方修真的话,学着男子的样一拱手,便要潇洒地转身离去,身后之人却急急地喊道:“姑娘且住!夜已深,独自一人走在深山之中太过危险,不如还是留在此处过夜……”
“留在此处过夜?”
莲纹回头瞟了眼那唯一的木板床,嘴角弯了弯,“难道与你同床共枕?”
闻
言月白也向那张木板床望去,明明只是张破旧不堪的床,却偏生让他只瞧那一眼,便觉得连周遭氛围都生出了几分旖旎。
他的脸不由又泛起了红晕,讪讪地走到桌案前道:“我在这桌上缩一夜即可。”
莲纹转回身来,似笑非笑地用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看他,直看得他脸上发热,她才缓缓走回来:“也罢,这夜晚赶路确实危险重重,我就在此歇上一晚吧。”
说着,她坐到木板床上,拉了唯一一条打满补丁的被子,盖在身上躺倒便睡。
月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听到对方发出的均匀呼吸声。
他呆了呆,小心地上前,借着微弱灯光打量少女,见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原先灵动的双眸此时被遮挡。
平素他虽见惯了美人,却还不曾为谁动过心,为何今夜这个姿色只是普通的少女,点漆般的眸子灵动地望向他时,他的心却砰砰跳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为何此时看着少女宁静的睡颜,他脸上的热烫不降反升,心中好似比往常多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许,待明日她醒来,他可以问问她可有家人,可有许亲……
也许,明日下山的时候,他可以问问她是否愿意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