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您穿这身可真漂,好看啊……”
马夫张大了嘴巴,由心的出赞叹,话到嘴边想到对方身为男子却被人称赞为漂亮,可能会心生不悦,赶忙改了口。
可不得不说,在马夫心里,小少爷是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无数人里长得最漂亮的那一位!
唐阶闻言一笑,“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吧。”
“是。”
马夫连连应下,抬手抚顺袖袍上面因挽起而弄出的道道褶皱,迈步跟在他的后面。
由于茶楼离客栈算不上特别的远,一路上的摊子很多,故唐阶选择了慢步走过去。
街道上不少行人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地注视着他们,还未等他们走近茶楼,便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一踏入门口就看到茶楼早已人满为患。
茶楼为了此次的戏,特意在一楼厅堂搭建了一个两层高的戏台。
平台宽敞而高大,四周还有坚固的栏杆,上面装饰着精美的雕刻,平台中央放了一把高高的宝座,两旁是各种道具,收拢起来的红色帷幕在戏台两侧随风轻轻飘动,而戏台两边坐着几个手拿二胡、琵琶等乐器的人,还有几个身穿长袍,涂着花脸的人在后台做着准备。
戏台下的最中心位置整齐摆放着数十把座椅,座椅上铺有厚厚的垫子,每两把座椅中间还有一个小茶桌,上边放着瓜果点心和茶水。
第一排的位置坐了一位白苍苍,衣着典雅贵气的老妇人,而她旁边的则是一个正与茶楼伙计交谈的中年男子,看这模样,想来这二位便是茶楼的老板与他的母亲。
除了第一排的位置,其他大部分的位置已经被人花钱买下,剩余几个零散空位还没有人落座。
而在戏台最后边的空位处拥挤着许多前来看热闹的人,手臂贴着手臂,肩膀挨着肩膀,有不嫌弃位置偏僻的就搬来板凳窝在角落里,随手从衣兜里掏出自备的花生瓜子,边吃边等待戏台开唱。
唐阶三人一走进去,无数双“望穿秋水”
般的眼睛就从戏台腾地看向他们。饶是跟随山庄其他人派遣出门,在外见惯大场面的马夫也不禁被众人的炙热目光盯得有些头皮麻。
马夫咽了咽唾沫,站在唐阶身前挺起胸膛,微微抬起手臂,像一只雄壮的老母鸡展翅护着自家娇弱的小鸡崽似的,时刻提防着某些想要借着人群拥挤而故意往身边凑的人,而唐十手上持剑,气息凌厉,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后。
“几位客官,你们是来听戏的吗?”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刚收拾完被人扔在地上的一堆瓜子壳,伸手擦汗时抬眼瞅见站在茶楼门口,看着有些局促的唐阶他们,随即奋力拨开人群,喘着气地小跑过来俯身问道。
“是。”
唐阶微微颌,轻声问道,“敢问小哥,现在还有座椅吗?”
“有的有的,现在中间的雅座还剩有最后几个,几位客官请跟我来。”
伙计点点头,面上带笑伸手引领。
由于唐阶落座的位置一侧为空地,一侧已坐了人,故马夫选了个离他最近,也就是在他身后的位置坐下。
难得出来游玩,原本想让唐十也跟着他们一起坐下来听戏,只可惜没有了附近的位置,这人便执意站在他的身旁。
“客官,这桌上的茶水、点心都是我们茶楼的特色招牌,您请慢用,若有其他吩咐,抬手示意我们一下就可以了。”
伙计见他们落座,抬手指向茶桌上的东西,略有些歉意地说道:“茶楼人太多,喊的话可能会听不见。”
“有劳。”
唐阶颌,偏头示意唐十拿出银子递给伙计,接过银子后伙计就眉开眼笑地转身离开了。
“锵——”
随着一声嘹亮清脆的锣响,嘈杂热闹的茶楼慢慢安静下来,台上的布景也从原先的山水图变化为其他的场景。
不多时,一个身着华美的戏服,化着浓艳妆容的女子穿着绣花鞋,迈着细碎步伐款款行至台前,宽大水袖一挥,眉眼一抬。
戏台两边随即乐声起,这戏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坐在唐阶左手边的是一个留着半拉胡子的老头,手上捏着个对嘴的小茶壶,搭在膝上的手指跟着台上轻轻拍打着节奏,显然是一副对戏曲颇有研究的模样。
戏一开始,台上的人还没唱几句,老头就从谱曲到唱腔样样不落,乐此不疲地和身边的人不停絮叨着,直把对方说得烦闷,随口敷衍几句便专心看戏去了。
老头没了说话的伴子,转头看到对戏感兴趣的年轻人唐阶,于是胳膊搭在茶桌上,把脖子一伸,探头就开始同他说话。
唐阶无奈,只得一边听着台上的戏,一边分出心神听旁边老头的念叨,附和几句后轻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热茶垂眸喝了一口,可抬眼间他却看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袍,背着手安静站在几个伸长脖子使劲往台上看的百姓后面,面容斯文,气质温和,正是在不久之前与金琉城城主的女儿成亲的张则淳。
他怎么在此?
唐阶挑了挑眉,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借着拿起茶杯喝茶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悄悄观察,只这么一眼,他却隐约觉得对方与之前在金琉城时所见的模样似是有些许不同。
那时的张则淳一举一动皆斯文有礼,待人处事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自在轻松,而与金琉城的城主相处时又带点局促紧张、谨小慎微。可如今才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身上的气质虽仍温和,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安与阴翳。
唐阶现他没有选择坐在台下的座椅上观看,而是与其他人挤在一边,身旁也没有任何护卫或小厮,面上看似同周围其他人一样望向戏台,实际上眼神却一直游移不定,从未真正落到台上过,像是在打时间又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独自一人而来,既不是来听戏,也不曾有其他动作,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身旁的漆黑脑袋忽地幅度极小地微微转动了一下,而后停顿片刻,接着又再转动一下,唐十轻掀眼皮,顺着方向瞥见摩肩擦踵人群中的那抹青色身影,半晌又平静无波地转回眼眸。
乐声紧凑,戏曲正上演到高潮部分,台上一个画着五彩脸谱的人翻了个跟头,随后持剑绕了半个圈与其他同样画着脸谱的人对峙,气氛紧张,台下的人纷纷目不转睛地认真观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