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了,反而有点难以置信,能与天上玉帝、魔界尊者鼎足三立的妖域帝君,竟然就是眼前这个面容俊美,眉目清冷的男子?!
此时开阳也缓过劲来,抬头见越非凌已放开千里眼,再管不了其他,踉跄地扑过去。
越非凌却不阻止,冷眼旁观。
男人的身体被桃树枝极其残忍地钉在树身上,血液亦已凝固,紧闭双目,呼吸微弱,开阳咬紧牙关,暗念法诀,将那些残枝尽数碾化成灰。
薄瘦的身体一时间失去支撑,向前扑倒,开阳连忙伸手接去,不想他自己也是浑身乏力,加上一双手掌被天雷烧焦几乎见骨,这一碰疼得他直冒冷汗,腰一软,竟撑不住千里眼跌落的身体,两人一同摔倒在雪地上。
幸好有开阳为垫,千里眼摔得不重。
开阳就此紧紧地抱住千里眼的身体,怀中的重量,让心落到了实处,便再也忍不住,不管对方能否听到,仍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不会再放开你……不放开你了……”
两人一个鲜血淋漓,一个浑身焦黑,只是纵是狼狈,他们终于还是能够偎依彼此。
这看在越非凌眼中,无异是一种讽刺。
那边天璇坐在青狮身上,淡淡笑着,侧垂首与青狮说话:“孰仙孰妖,弃仙弃情,原不过是一念之间。”
青狮在喉咙呼噜低应,回过巨大的狮头,毛茸茸的青鬃蹭了蹭背上人赤裸的雪足。
天璇一手摸着狮鬃,眼睛看向越非凌:“既然这位道长已做了选择,便请交出解毒药物以解千里眼身上蛊毒。”
越非凌神情一冷,却道:“非是贫道不愿交出解药,而是此毒……无解。”
天璇眉头即皱,座下青狮似感到他的不悦,猛张血盆大口,朝越非凌一声巨吼,怒意狂展,鬃毛倒竖,四爪钢勾倒刨岩面,两尾飞甩起雷,顿见从青狮脚下地面喷出闪电,裂地而前,直往越非凌击去。
“离契,且慢动手。”
只是雪发妖帝一声轻喝,青狮立敛怒意,狮尾两分,腾起的雷电瞬即消失无形,只剩下岩面上一道融雪三尺宽,几乎裂至越非凌脚前的深坑。
越非凌不禁心底生寒,上古雷兽,果然不同凡响。便又闻那妖帝问:“你且说说,为何无解?”
那妖帝虽面容清冷,但一双逆天的赤红眼目带了邪魅,威压气势,正是统率百万妖众的惟我独尊。
越非凌亦不隐瞒,道:“这蛊毒,名妖蛊,乃以三百六十六枚妖魂炼化而成,其毒无比,纵是仙人亦难抵御,更莫说是制炼解药。”
他看了一眼那棵枯败的桃树,“以此树如今状况,想必树身内早便镂空,无药可治了。”
天璇看出他并未说谎,但这实话,却比谎言更难让人接受。
果然,那边开阳一听这话,骤然抱着千里眼爬起身来,狠狠瞪了越非凌:“你说什么?”
越非凌瞥了他们一眼:“贫道说的是,离娄他,死期不远。”
“闭嘴!!”
开阳勃然大怒,盛怒之下身上火气猛增,岂料身边的人却一声痛哼,仿佛难受得很,开阳见状不敢造次连忙收了火意。
越非凌冷笑道:“武曲星君难道忘了火能烧木,如今你的火势,对离娄来说,无异于点火燃柴。”
“你──”
他正要发作,却感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连忙低头一看,果然见千里眼慢慢张开双目。
虽然有些迷混,但至少,是清醒的神色。
“离娄!!”
跟开阳的欣喜若狂比起来,千里眼脸上仍是古井不波。只怕谁也不知道,如今他心里,翻涌如涛的情绪。开阳还是追来了……虽说不告而别,其实心底深处,多少还是希望能够再见到开阳一面,或者,还能像如今这般,跟他贴近如一。这样的话,即使在下一刻魂飞魄散,也可无憾了……
看着开阳颤抖的嘴唇,千里眼忍不住想抬手去抚平,却发现连稍稍移动的力气都消失了,浑身轻飘如羽,若不是被开阳紧紧抱住,实在连存在的感觉都快消失。
他有些狼狈,不禁苦笑自己居然落得如此落魄田地,正是抬头,看到开阳水汪汪的猫儿眼。
尚以为他要说些体己的话,却想不到,随之而来的,居然是劈头盖脸的狂骂:“你这个缺心眼的小人!!凭什么我就得跟着你满天地跑?!凭什么我就得担心得快要疯了?!啊?!我叫你一个人给我跑!!跑啊!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话都不给我留一句!!诚心要我上天下地地四处翻吗?!回头我就跟天枢要条捆仙绳,把你牢牢扎了绑在身边!!混帐!笨蛋!!”
看他那暴躁如雷的样子,千里眼全不怀疑若自己不是衰弱不堪,只怕他就要将他揪起来一顿好揍。
忽然想起初次会面时,被开阳按在天殿玉柱上威胁的情形,江山易改,品性难移,纵是他看完万年的江海挪移,山城消亡,只怕这位武曲星君那脾性,是怎么也不可能改了。
千里眼不禁错愕失笑,是了,他怎会忘了,他的星君,脾气暴躁易恼,若是惹恼了他,便是天上帝君在前,也不会多给半分面子。然而笑容很快便僵住了。
他在破口大骂,然而猫儿眼却再也承载不住过多的水气,大滴的泪珠从眼角不住淌落。
千里眼但觉心痛难忍,独自的离开,不过是不愿开阳冒险,却想不到,这样的辞别,该给开阳留下如何的痛,而今,这痛,是百倍地加诸在自己身上了。
“开阳……”
只是一句轻轻的呼唤,便制止了开阳的怒骂。
男人没有力气的身体任他搂着,半昂着的脸有些无奈,有些纵容,有些自责,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情慕,便是因为他露出了如此复杂的表情,开阳再也没办法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