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听了复骂道“尔何糊涂至此,我自关中出,逃者不知凡几,尔独去追一个韩信,这明明是在此地欺我了。”
萧何道“别人逃去一万个,也不及韩信一个。韩信乃是国士,举世无双,怎好让他逃去。大王若愿久居汉中,原无用他之处,若还想这个天下,除他之外,真可说一个人没有了。”
汉王听了失惊道“韩信真有这样大才么君既如此看重韩信,我准用他为将。”
萧何摇道“未足留他。”
汉王道“这来我便用他为大将。”
萧何喜得鼓掌,一连的说了几个好字。汉王道“如此,君可将韩信召来,他曾来劝我举兵西向,我因不知为何如人,故未与议。”
萧何道“那个韩庶子信,并非我说的这位韩信。大王既想用这位韩信。岂可轻召,拜大将须要齐戒沐浴,筑坛授印,敬谨从事。”
汉王听了大笑道“我当依尔之言,尔去办。”
不佞且趁萧何筑坛的时候,抽出空来先把这位韩信的历史叙一叙。原来韩信是淮阴人氏,少年丧母,家贫失业。虽然具有大才,平时求充小吏,尚且不得,因此万分拮据,往往就人寄食。家中一位老母,饿得愁病缠绵,旋即逝世。南昌亭长,常重视之,信因辄去打搅,致为亭长妻见恶,晨炊蓐食,不给他知。待他来时,坚不具餐。他既知其意,从此绝迹不至,独往淮阴城下,临水钓鱼。有时得鱼,大嚼一顿,若不得鱼,只索受饿。有一日,看见一位老妪,独在那儿濒水漂絮。他便问那位老妪,每日所得苦力之资,究有几何。老妪答道“仅仅十钱。”
他又说道“汝得微资,尚可一饱予虽以持竿为生,然尚不及汝之所入,稳当可靠。”
那位老妪,见其年少落魄,似甚怜悯,从此每将自己所携冷饭分与他去果腹。一连多日,他感愧交加,向这位漂母申谢道“信承老母如此厚待,异日若能迹,必报母恩。”
漂母听了,竟含嗔盯叱道“大丈夫不能谋生,乃至坐困,我是看汝七尺须眉,好似一个王孙公子,所以不忍汝饥,给汝数餐。何尝望报。汝出此言,可休矣”
说完,携絮径去。他碰了一鼻子灰,只是呆呆望着,益觉惭愧。他便暗忖道“他虽然不望我报,我却不可负他。”
无如福星未临,命运多舛,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这样过去。他家虽无长物,尚有一柄随身宝剑。因是祖传,天天挂在腰间。一日无事,踯躅街头,碰着一个屠人子,见他走过,便揶揄他道“韩信,汝平日出来,腰悬宝剑,究有何有我想汝身体长大,胆量如何这般怯弱”
韩信绝口不答,市人在傍环视。屠人子又对众嘲他道“信能拼死,不妨刺我,否则只好钻我胯下。”
边说边把他的两胯分开,作骑马式,立在街上。韩信端详一会,就将身子匍伏,向屠人子的胯下爬过。市人无不窃笑。韩信不以为辱,起身自去。嗣闻项梁渡淮,他便仗剑过从,投入麾下。梁亦不甚重视,仅给微秩。至项梁败死,又隶项羽。项羽使为郎中,他也曾经献策,项羽并不采纳。复又弃楚归汉,汉王亦淡漠相遇,给他一个寻常官职,叫作连敖。连敖系楚官名,大约与军中司马相类。韩信仍不得志,薄有牢骚,偶与同僚十三人,聚酒谈心,酒后忘形,出口狂言,庞然自大。有人密报夏侯婴,夏侯婴又去告知汉王。汉王正在酒后,不问姓名,只命一并问斩。谁知将那十三人已经砍毕,正要再斩韩信,韩信始大喊道“汉王想得天下,何为妄杀壮士”
夏侯婴奇之,力请汉王赦了韩信。他虽然被赦,心中仍是郁郁不乐。他一想在此,也无出头之日,于是逃去。幸得萧何已知其才,一见他逃,自己亲去追回。
不佞叙至此地,萧何所筑之坛,大概已经告成,不佞便接着叙韩信登坛拜将的事情了。汉王这天见坛筑就,择了吉期,带领文武官吏,来至坛前,徐步而上。只见坛前悬着大旗,迎风飘荡,四面列着戈矛,肃静无哗。天公更是做美,一轮红日,光照全坛,尤觉得旌旗耀武,甲杖生威,心中分外高兴。此时丞相萧何已将符印斧钺,呈与汉王。坛下一班金盔铁甲的将官,都在翘伫望,不知这颗斗大金印,究竟属于何人。内中如樊哙、周勃、灌婴诸将,身经百战,绩功最多,更是眼巴巴望着,想来总要轮到自身。忽见丞相萧何代宣王命,高声喊道“谨请大将登坛行礼。”
当下陡然闪出一人,从容步上将坛。大众的目光,谁不注在此人身上仔细一看,乃是淮阴人氏,治粟都尉姓韩名信的。不由得出人意外,一军皆惊。韩信上登将坛,向北肃立。就在响过行云,一片悠扬受乐之中,只见执礼官,朗声宣仪“第一次授印,第二次授符,第三次授斧钺。”
都由汉王亲自交代,韩信一一拜受。汉王复而谕道“阃外军事,均归将军节制。将军当善体我意,与士卒同甘苦,无胥戕、无胥虐,除暴安良,匡扶王业。如有违令者,准以军法从事,先斩后奏。”
说到末句,喉咙更加提高,有意要使众将闻知。众所见,果然失色。
韩信当下拜谢道“臣敢不竭尽努力仰报大王知遇之恩”
汉王听了,忙问韩信,究以何策,可成大业韩信道“现今上策,只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使他们不备。”
汉王一听韩信所言,正与张良暗暗相合,自然大喜。乃择定汉王元年八月吉日,出师东征。诸将此时已知韩信,确有大将之才,也无异辞,大家情愿随着韩信,替汉王夺取天下。
此时雍王章邯闻知汉王已拜韩信为大将,亲自同了韩信正在督修栈道,不日出兵。他便大笑道“既想出兵,何以又烧栈道现在修造,不知何年何月,方能修成。真笨贼也”
说完,又问韩信何人,左右忙将韩信的历史对他说明。他复大笑道“胯下庸夫,有何将才”
于是毫不防备。一日,忽有陈仓的败兵,逃至废邱,报称汉王亲率大军夺了陈仓,杀死戍将,即日就要攻至此地来了。章邯至此,方始大大地着急起来。赶忙引兵迎战,哪里是汉兵的对手,一败二败,早已败到废邱,他的长子名平,本守好畤地方,也被汉兵擒去。章邯正待向翟塞二王处讨救,汉兵已是蜂拥而至,无法抵敌,自刎而死,雍地尽归汉有。汉王便乘胜移兵转攻司马欣、董翳二人。二人一听章邯败死,自知决非汉敌,只得投降。三秦地方不到两月,都归汉王。项王的第一着计策,已完全失败了。赵相张耳,西行入关,正值汉兵平定三秦,也即投顺汉王,汉王兵力,因此益强。项王前闻齐赵皆叛,已是忿恨,此时又知三秦失去,已成汉属,不由得大肆咆哮,急欲西向击汉。一面命故吴令郑昌为韩王牵制汉兵,一面使萧公角率2兵数千,往攻彭越。彭越击败萧公角,项王更为大怒,自思彭越小丑何能为力,必是仗着齐王。欲除彭越,不得不先除齐王。于是即欲攻汉,又欲攻齐。可巧张良给他一信,说的是汉王失职,但已收复三秦,仍是为的前约,如约即止,决不东进。惟有齐梁蠢动,连同赵国,要想减楚等语。这明明是帮助汉王,要使项王攻齐而不攻汉,好叫汉王乘隙东进的意思。谁知项王有勇无谋,竟被张良一激,真的先去攻齐。张良得信,忙亲自去告知汉王,且为汉王划策东行。汉王乃使从前误当他是萧何所追回的韩信的那个韩庶子信领兵图韩,许他俟韩地平定后,即封他为韩王。那个韩庶子信,奉命去讫。张良又欲从韩庶子信东去,汉王坚留不放,始居幕中,并受封为成信侯。汉王复遣鄜商等往取上郡北地,俱皆得手。再使将军薛王吸引兵前往南阳,会同王陵徒众,东入丰沛,迎取太公吕雉,全家之人入关。王陵亦是沛人,素与汉王相识,颇有胆略。汉王因他年纪较长,事以兄礼。及起兵西进,路过南阳,适值王陵亦集众数千,在南阳独树一帜,汉王因遣人招请王陵。王陵当时尚不甘居汉王下,托词不往。
此次薛王二将,复奉命去约王陵。王陵闻汉王已得三秦,其势非小,始决意归汉。且有老母在沛,正好乘此迎接,脱离危机,于是合兵东行。到了阳夏,却被楚兵拦住,不得前进,只得暂时停驻,派人报知汉王,那时已是汉王二年了。汉王得薛、王二将报告,本拟即日东略,又因项王兵威,尚未大挫,正是一个劲敌,未便轻举妄动。所以正在广为号召,思俟兵力十分充足的时候启行。那时项王一面攻齐,一面密令英布,照计行事,不得有讳。英布接了这道密令,不禁大费踌躇。因为依了项王之命办理,必召恶名,不依项王之命办理,又是违命。想了半天,与其仗义违令,立撄项王之怒,自己王位便要不保,宁受身后骂名,到底图了眼前的安稳。这就是威力战胜天理,世人大都如此,也不好单责英布。这末究竟是一件甚么大事呢不佞要将它说得如此郑重。阅者细细看了下去,便知真的有些郑重。原来义帝自从被项王逼出彭城,要他迁都长沙郴地。可怜他手无寸铁,部无一兵,哪敢不依。
无如手下的随从,皆恋故乡,不肯即行起程,挨了许久,方始乘舟前进。又因大家看他不起,今天行五里,明天行十里,走走停停,走了半年,刚刚走过九江。这个九江地方,乃是英布的封地。项王那时正在军事不甚顺手之际,复想弑了义帝,就此即这帝位。一听义帝行至九江地方,他便密令英布,叫他命人假装水盗,拥入帝舟将义帝戕害。诸君,你们想想这件事情,郑重不郑重呀义帝既已被弑,于是放出谣言,说他死于水盗。岂知人口难瞒,当时的人,谁不知义帝死在一位目有重瞳,心无仁义的乱臣贼子手中。不过惧他威力,大家不敢声张就是了。正是
拼死来过皇帝瘾,谋生不及牧童多。
不知项王既命英布弑了义帝后,何人来讨他,且听下回分解。请牢记收藏,&1t;